她頓了頓，起身走到自己屋裡，打開箇舊木箱子翻找了一會兒，抱出一匹顏色有點發舊的麻布來：「這布是前年攢下的，本來想給你大壯哥做件冬衣，他一直沒捨得讓做。先緊著倆孩子吧，做兩身衣裳應該夠。」

　　沈桃桃一看，心裡又暖又酸：「阿婆，這……這怎麼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布是死的，人是活的。」阿婆擺擺手，「孩子凍壞了可不行。不過，光有布不行，得有人做。我這老眼昏花的……」

　　沈桃桃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阿婆，您別累著。讓吳嬸子自己做，她肯定樂意。」

　　她跑到院子裡，對還在牆根下等著的鐵蛋喊：「鐵蛋，回家叫你娘來一趟，就說阿婆找她有事。」

　　鐵蛋也不問為啥，聽話的「哎」了一聲，扭頭就跑回家去了。

　　不一會兒，吳寡婦就風風火火地來了，人還沒進院，聲音就先到了：「哎喲，嫂子，桃丫。這一大早的，有啥好事想著俺啊？是不是還要去撿蘑菇？帶上鐵蛋好啊。桃丫你可真是活菩薩，這山裡蘑菇啊，能吃的少，有毒的多，不認識的可真不敢往家采，有桃丫帶著，俺就放心了。」

　　她進了院，臉上堆著討好的笑。

　　可當她聽到阿婆要用麻布給兩個孩子做衣服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嘴巴張著，後面那些奉承話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她看看布，又看看阿婆，再看看旁邊的沈桃桃，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那平時伶牙俐齒的潑辣勁兒，一下子全沒了，隻剩下……洶湧而來的驚喜和酸楚。

　　阿婆上前一步，拉住吳寡婦的手，把布塞到她手裡，「拿著，給孩子做兩身厚實衣裳。眼瞅著天就涼了，孩子不能凍著。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孩子現在大了，你以後也有指望了。」

　　吳寡婦低頭看著懷裡沉甸甸的麻布，又擡頭看著阿婆慈祥的臉，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下來了。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阿婆瘦弱的肩膀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嫂子……俺……俺……」她哽咽著，除了哭，什麼也說不出來。

　　沈桃桃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幕，鼻子也酸酸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能悄悄拉了拉鐵蛋的袖子，指了指外面的背簍。

　　鐵蛋懂事地點點頭。

　　桃丫對阿婆和吳寡婦說：「阿婆，吳嬸子，你們說話，我帶著鐵蛋去撿蘑菇了，多撿點，晚上好吃。」

　　說完，她拉著鐵蛋，拎上小背簍，快步走出了院子。

　　走在山路上，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

　　鐵蛋大概是因為有了新衣裳的希望，心情明顯好了很多，話也多了點，指著路邊認識的野菜給沈桃桃看。

　　兩人在松樹林裡忙活了一上午，背簍裡裝了不少蘑菇。正準備下山回家吃飯時，沈桃桃眼尖，看到山坡另一頭有幾棵特別高大的樹，樹上結滿了毛茸茸的果子。

　　沈桃桃好奇地走過去。

　　鐵蛋跟在她後面，說道：「桃丫姐，俺娘說那玩意兒紮手，不能吃，山裡沒人要。」

　　沈桃桃走近看清後心裡一喜，這可是好東西啊，糖炒栗子、栗子燉雞、栗子糕……想想都流口水。

　　她看到地上掉落了幾個，已經裂開了口子，露出裡面油光發亮的大闆栗，個個飽滿圓潤。

　　「鐵蛋，這可是好東西，能吃，還特別香呢」沈桃桃興奮地對鐵蛋說。

　　鐵蛋將信將疑：「真的？這紮人的東西能吃？」

　　「當然，看我的。」沈桃桃根結實的木棍，砸開一個裂開的毛栗子，輕輕一撥，裡面的栗子就掉出來了。「你看，剝開這層硬殼，裡面黃澄澄的果肉就能吃啦，生的有點甜，煮熟了更香。」

　　鐵蛋看著桃丫手裡那顆圓滾滾的栗子，咽了咽口水。

　　「走，回家拿大筐去，咱多摘點，晚上讓阿婆煮了吃。」沈桃桃當機立斷。

　　兩人飛奔回家，把發現栗子的事跟阿婆和大壯一說。阿婆也納悶：「這玩意兒真能吃？老輩人都說紮手，沒人碰過。」

　　大壯倒是實在：「桃丫說能吃，肯定就能吃，走，俺跟你們去摘。」

　　他扛著兩個大竹筐，跟著桃丫和鐵蛋又回到了栗子樹下。

　　樹很高，下面的果子早就被松鼠和小動物撿得差不多了，高處的又夠不著。

　　大壯有辦法，他找來一根長竹竿，對著結滿果子的樹枝輕輕敲打。「噼裡啪啦……」那些成熟的毛栗子就像下雨一樣掉了下來，落得滿地都是。

　　沈桃桃和鐵蛋拿著兩根樹枝，興高采烈地蹲在地上夾。專挑那些顏色深的撿，這樣的栗子最飽滿。

　　兩大筐毛栗子扛回小院，可把左鄰右舍給驚動了。

　　這玩意兒山裡多得是，可誰也沒想過往家撿啊。紮手不說，老輩人傳下來就說不能吃，餵豬豬都嫌拉嗓子。

　　「嫂子，桃丫，你們弄這老些幹啥？這玩意兒咋吃啊？」隔壁趙家媳婦抱著孩子，湊在院門口好奇地張望。

　　「就是啊，這滿身是刺，咋下手啊？」李家婆娘也伸著脖子看。

　　沈桃桃把筐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灰，笑嘻嘻地說：「趙嬸子，李嬸子，這東西剝了殼，裡面的仁兒可香了，煮熟了比芋頭還面還甜呢。」

　　阿婆也笑著招呼：「都別在門口站著了，進來搭把手，人多力量大，一會兒就收拾出來了，晚上都擱這兒嘗嘗鮮。」

　　一聽有新鮮吃食，幾個平日裡跟阿婆關係不錯的婆子都笑呵呵地進了院。

　　有的回家搬來個小闆凳，有的順手抱來一捆柴火，說是「不能白吃白學，添把火」。

　　院子裡頓時熱鬧起來。

　　沈桃桃指揮著，先把帶刺的毛栗子倒在一個大笸籮裡，讓大家用用木棍敲打，讓那些裂開口的毛栗子更容易剝開。

　　這活兒有技巧，勁兒大了就把裡面的栗子敲碎了，勁兒小了刺殼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