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掛在天上，明晃晃的，把河面照得跟撒了層銀粉似的。

　　沈桃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河心裡那個黑黢黢的人影。

　　大壯半截身子泡在水裡，就露個膀子在外面，手裡攥著那根魚叉，跟個石頭樁子一樣，一動不動。隻有倆眼珠子，跟探照燈似的，死死瞄著水底下。

　　「嘩啦……」水花一響，大壯胳膊猛地一甩，魚叉「嗖」地紮進水裡。

　　沈桃桃的心也跟著提了一下，趕緊伸脖子看。

　　大壯把叉子拎起來，叉尖上空空蕩蕩，連片魚鱗都沒有。

　　「唉！」大壯洩氣地捶了下水面，水花濺起老高。他扭過頭，沖著岸上的沈桃桃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這魚崽子，太滑溜了，又讓它跑了。」

　　沈桃桃趕緊安慰：「沒事兒，慢慢來，不著急。」

　　她心裡卻嘀咕：這黑燈瞎火的，光靠月光看水裡的影子，還得預判魚遊的方向，這難度也太高了吧？怪不得阿婆說這是技術活。

　　大壯抹了把臉上的水，有點不服氣。在沈桃桃面前，他特別想顯擺一下自己的本事。

　　他往深水區又挪了挪，水都快淹到兇口了。他深吸一口氣，又定住了，比剛才還專註。

　　沈桃桃看著有點擔心，那深水區黑乎乎的，水流聲也更大。「大壯，要不……咱回去吧？叉不著也沒事，我不喝魚湯也行。」她朝著河裡喊。

　　大壯沒回頭，隻是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別吵。

　　沈桃桃隻好閉了嘴，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又過了好一會兒，大壯突然身子一綳，沈桃桃也看見了，月光下，他前面不遠的水裡，好像有個挺大的黑影慢悠悠地晃了過去。

　　大壯屏住呼吸，慢慢舉起魚叉，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瞄準了那個黑影。

　　沈桃桃也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心裡默念：中！中！中！

　　就在大壯手臂要發力甩出去的剎那，他腳下好像踩滑了，身子猛地一歪，「哎呀！」一聲驚呼，整個人「噗通」一下就栽進了深水裡。

　　那水深得很，大壯這一下嗆了好幾口水，手腳胡亂撲騰起來，腦袋在水裡一沉一浮的，看著就嚇人。

　　他可是個旱鴨子，平時就在淺水邊撲騰兩下，哪見過這陣仗。

　　「大壯！」沈桃桃嚇得魂都快飛了，燈籠往地上一扔，想都沒想，「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河裡。

　　河水冰涼刺骨，激得她打了個哆嗦。但奇怪的是，她一進到水裡，身體就像自己會動一樣，手腳特別協調地劃拉起來，朝著大壯撲騰的地方飛快地遊了過去。

　　那速度，比她在岸上跑得還利索。

　　她的腦子裡閃過一個畫面，一個眼睛大大的小姑娘，笑著朝她招手：「桃桃姐，手要伸平，雙腿用力蹬……」她想看清那小姑娘的臉，卻模模糊糊的怎麼也看不清。

　　這畫面一閃就過去了，沈桃桃也顧不上細想。她幾下就遊到了大壯身邊，大壯已經嗆得暈頭轉向，手腳還在那瞎劃拉。

　　沈桃桃從後面一把抱住他的腰，使勁把他往水面上一托。

　　「咳咳咳……」大壯的頭露出水面，劇烈的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

　　「大壯，別亂動，我帶你上岸。」沈桃桃一隻手緊緊托住大壯，另一隻手和兩條腿像裝了馬達似的，拚命劃水，拖著這個比自己壯實得多的大塊頭，一點一點往岸邊挪。

　　大壯這會兒也緩過點神，知道是沈桃桃救了他，不敢再亂動，乖乖讓她拖著。他心裡又驚又愧又……在沈桃桃面前丟了這麼大臉。

　　好不容易把大壯拖到淺水區，腳能踩著實底了，沈桃桃才鬆了口氣，累得直喘氣。

　　大壯自己踉踉蹌蹌地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沈桃桃也濕漉漉地爬上來，冷風一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顧不上自己，趕緊跑到大壯身邊，幫他拍背：「大壯，你沒事吧？嚇死我了。」

　　大壯好不容易順過氣，擡起頭，看著眼前渾身滴水的沈桃桃，心裡一熱，鼻子有點發酸。「沒……沒事……桃丫，多虧了你……要不俺今天就交代在這了……」他聲音還有點啞，帶著後怕，「你……你咋水性這麼好？比那河裡的魚遊得還溜。」

　　沈桃桃被他一問，也愣住了。對啊，我咋會遊泳？還遊得這麼好？她記得自己在現代也沒學過遊泳啊。

　　難道……剛才腦子裡閃過的那個小姑娘，是這身體原主的記憶，原主是個遊泳高手？

　　她想再仔細回想，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像有根針在紮。她甩甩頭，把濕頭髮往後一捋，含糊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可能……以前學過吧，忘了。人沒事就好。」

　　大壯看她不想多說，也沒再問，隻是心裡對沈桃桃的佩服又加了一層。

　　兩人坐在岸邊，冷得直打哆嗦。衣服全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難受得很。

　　大壯看著空空的雙手，更沮喪了：「魚沒叉著，還差點……唉！白折騰一趟，還害你跳河……」

　　桃丫看著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想到阿婆還在家裡等著魚下鍋貼餅子呢。

　　她剛才在水裡的時候，看見那條差點讓大壯栽跟頭的大魚，就在不遠處的深水區石頭縫裡躲著呢。

　　「大壯，你等著。」沈桃桃說著，突然開始解自己濕透的外衫扣子。那外衫是粗布的，浸了水沉甸甸的。

　　大壯嚇了一跳，臉「唰」地就紅了，趕緊扭過頭去：「桃……桃丫，你幹啥？」

　　沈桃桃沒理他，三下五除二把外衫脫了下來，裡面還有件貼身的小褂，雖然也濕了，但好歹沒那麼透。

　　她把這件濕外衫團了團，拎在手裡，對大壯說：「你在這等著，別下水。我去去就回。」

　　說完，不等大壯阻攔，她一個猛子又紮進了河裡。

　　這次她沿著河底的石壁潛了下去。

　　河水清澈，月光能照到水下一點，她睜大眼睛搜尋著。果然，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的陰影裡，她看到了那條肥碩的青魚，正慢悠悠地擺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