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你惹上大事了
老街的霓虹燈管在夜色裡滋滋漏電。
「老劉燒烤」的碳火噼啪作響。
油脂滴在火上的焦香,卻被一股濃稠的血腥氣瞬間衝散。
輔警小李的左腿以詭異的角度向外彎折。
藏青色制服從大腿到腳踝被血浸透。
深褐的血漬在柏油路上暈開,像一灘凝固的墨。
他兇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隻有指尖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而帕拉梅拉那沾滿灰塵的左前輪,正懸在他腰腹上方。
輪胎紋路裡還卡著他制服上的布絲,下一秒就要碾過他最後一絲生機。
「別碾!快停車!」
穿校服的小姑娘舉著手機錄像,手抖得連屏幕都在晃。
「120怎麼還沒來!叔叔你撐住啊!」
幾個年輕小夥攥著拳頭往前擠。
卻被帕拉梅拉倒車時的轟鳴聲逼得後退。
駕駛座裡的年輕人,正眯著眼盯著後視鏡,嘴角甚至還勾著點嫌惡的笑。
彷彿碾過的不是一條人命,隻是路邊的垃圾。
就在輪胎即將觸到小李制服的瞬間......
「咻......!」
尖銳的破空聲驟然撕裂嘈雜。
那聲音不像風聲,倒像是什麼硬物被瞬間加速,擦著空氣發出的銳響。
有人甚至感覺到一陣刺骨的涼風擦過臉頰,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燒烤攤角落的桌旁,陸風的指尖還沾著烤筋的油星。
他原本手肘撐在桌上,漫不經心撚著花生殼的手,此刻正懸在半空。
而桌上那個印著「青島啤酒」的普通玻璃杯,已然消失不見。
下一秒,一道模糊的白影劃破夜色!
那白影快得超出肉眼捕捉的極限,隻在路燈下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光痕。
然後「砰!」的一聲巨響炸開......
不是玻璃碎裂的脆響,而是像鐵鎚砸在厚鋼闆上的悶響。
震得路邊的啤酒瓶都跟著嗡嗡顫。
帕拉梅拉的左前輪輪轂與剎車盤結合處,瞬間被這道白影砸中!
玻璃碎片沒有四濺,反而像被一股無形的力裹著,全嵌進了金屬接縫裡。
緊接著,「咔嚓......叮叮!」的聲音接連響起:
輪轂像被捏皺的錫箔紙,從接縫處向外崩裂。
細小的金屬零件帶著火花飛出來,掉在地上彈了好幾下。
沉重的車身猛地向左一歪。
左車頭瞬間塌陷下去,連帶著前保險杠都耷拉下來,露出裡面扭曲的防撞梁。
倒車的勢頭被硬生生掐斷,輪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吱——」聲。
黑色的橡膠痕迹在柏油路上拖出半米長,最終歪斜著停在離小李身體不足半米的地方。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張叔舉著鐵鏟的手還停在半空,小姑娘的哭聲也卡在喉嚨裡。
連碳火的噼啪聲、遠處的車鳴都彷彿消失了,隻有帕拉梅拉引擎還在徒勞地空轉,發出「突突」的悶響。
幾秒後,人群才炸開鍋!
「好!砸得好!」
「報警!必須報警!二次碾壓啊這是!喪盡天良!」
穿西裝的上班族掏出手機,手指因為憤怒而用力,
屏幕都按得發亮。他另一隻手扯了扯領帶,
顯然是剛下班就撞見這事,臉上還帶著沒褪去的疲憊,卻被怒火蓋過了所有倦意。
「我剛才錄下來了!這小子跑不了!」
他把手機屏幕亮給身邊人看,錄像裡清晰地拍到了帕拉梅拉倒車的畫面。
嘴角抿得緊緊的,眼裡滿是篤定......
他不信這世上真有能隨意草菅人命還不受罰的人。
兩個穿工裝的師傅已經沖了過去。
小心翼翼地蹲在小李身邊,其中一個摸了摸他的頸動脈。
然後對著人群喊:「還有氣!快!誰有急救包?先止血!120再不來就來不及了!」
他的手背沾了不少血,卻毫不在意,另一隻手已經開始解小李的制服扣子,想查看他的傷勢。
可就在眾人圍著小李忙亂時,帕拉梅拉的車窗緩緩降下。
駕駛座裡的年輕人,先是因為車輛失控嚇了一跳,
手忙腳亂地踩了剎車。
隨即透過車窗掃了眼塌陷的車頭。
他的目光很快鎖定了燒烤攤方向,當看到陸風還坐在原位,
指尖慢悠悠轉著另一瓶沒開的啤酒時,眼裡的驚訝瞬間變成了被冒犯的惱怒。
他臉上沒有絲毫撞人的恐懼,也沒有二次碾壓未遂的羞愧。
反而掏出手機,慢條斯理地關掉了車輛碰撞觸發的警報聲。
中控屏亮起,震耳欲聾的動感電音立刻炸響,重低音震得地面都跟著發顫。
蓋過了人群的怒罵和小李微弱的呻吟。
傑少甚至跟著節奏晃了晃腦袋。
左手搭在車窗沿上,無名指上的鑽戒在路燈下閃著光。
他從副駕摸出一瓶冰鎮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
瓶蓋隨手扔在小李身邊的血跡旁,白色的塑料瓶蓋滾了幾圈,停在血漬邊緣,刺眼得讓人想嘔。
接著,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王所嗎?我,小傑。」
他的語氣裡滿是不耐煩的命令,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
跟著音樂的節奏,顯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傑少皺了皺眉,語氣更沖了些。
「在老劉燒烤這兒,跟個不開眼的玩意兒蹭了下,車還被他搞壞了。」
他瞥了眼車外的人群,眼神裡滿是嫌惡,彷彿那些憤怒的目光是什麼髒東西。
「你趕緊帶人過來,這兒吵得我頭疼,快點。」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連等對方回應的耐心都沒有。
雙臂抱兇靠在真皮座椅上,閉上眼睛跟著音樂輕輕哼唱。
腳還在油門上無意識地輕點......
彷彿車外的血泊、憤怒的人群,都隻是礙眼的背景噪音。
人群的怒火更盛了,有人開始拍打車窗,罵聲此起彼伏。
可傑少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甚至還跟著音樂的鼓點,用手指在車窗上輕輕打著拍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120的鳴笛聲還沒傳來。
遠處卻先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
不是一輛,是三輛!
紅藍警燈在夜色裡交替閃爍,車速快得幾乎要闖紅燈。
輪胎碾過路面的「吱呀」聲,比處理重大刑事案件的反應還要快。
警車停穩,車門「哐當」一聲被推開。
七八名警察迅速下車,為首的是個腆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警服的第二顆扣子崩開了,露出裡面油膩的白襯衫。
肩章上的四角星花明晃晃地顯示著「所長」身份——正是傑少口中的王所。
他下車後的第一反應,不是看向血泊中的小李,也不是安撫憤怒的群眾。
而是目光精準地鎖定了那輛歪斜的帕拉梅拉。
當看到車窗邊晃著的傑少時,王所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臉上的肥肉都擠成了褶子。
一路小跑過去,皮鞋踩在石子路上發出「噠噠」的急響,生怕慢了一秒惹傑少不高興。
「傑少!您沒事吧?」
王所隔著車窗彎著腰,頭點得像搗蒜,聲音裡滿是小心翼翼的討好。
他的啤酒肚隨著動作上下晃著,手裡還攥著帽子,顯然是下車時太急,忘了戴。
「是不是受驚了?您放心,我這就給您處理得妥妥噹噹!」
他說著,還不忘往車窗外掃了一眼,眼神裡帶著點警告的意味,像是在說「有我在,沒人敢惹您」。
說完,他猛地轉身。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威嚴到近乎兇狠的表情。
對著圍觀群眾厲聲喝道:「都圍在這兒幹什麼?散了!無關人員立刻離開!」
「這是案發現場,誰再圍觀就是妨礙公務!」
他的聲音提得老高,帶著刻意的嚴厲,彷彿這樣就能掩蓋剛才的諂媚。
幾個警察立刻上前,開始推搡人群,有人拿出警戒帶,熟練地往樹上、路燈桿上綁。
可他們拉的警戒帶,剛好把小李和帕拉梅拉圈在裡面。
卻把想幫忙急救的工裝師傅攔在了外面。
「你們怎麼回事?裡面有人快不行了!先救人才對啊!」
工裝師傅急得拍著警戒帶喊,手背的血漬蹭在帶子上,
留下一道暗紅的印子。他往前湊了湊,想繞過警戒帶,卻被一個警察伸手攔住。
王所回頭瞪了他一眼,眼神裡的冷意像冰錐。
「懂不懂規矩?保護現場重要還是救人重要?出了事你負責?」
他的聲音裡滿是不耐煩,顯然覺得這師傅在耽誤他「伺候」傑少。
「再敢鬧事,就以妨礙公務帶你回所裡!」
王所往前邁了一步,兇膛挺得老高,啤酒肚更明顯了。
他身後的警察也跟著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間的警棍上,擺出一副隨時要動手的樣子。
人群被強行驅散,張叔還想爭辯,卻被身邊的王姨拉走。
小姑娘被警察勸著刪了視頻,眼淚汪汪地走了,手裡還攥著沒關掉的手機。
現場很快安靜下來,隻剩下燒烤攤這邊的陸風、尚建明和夏石。
尚建明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此刻正攥著拳頭,指節泛白。
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神裡滿是怒火,顯然是看不慣這顛倒黑白的場面。
夏石穿著休閑西裝,手已經摸向了口袋裡的證件,嘴唇動了動,顯然是想亮明身份。
就在這時,傑少終於慢悠悠地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潮牌衛衣,褲腳卷到腳踝,露出一雙限量版的運動鞋。
下車時,他先用腳尖踢了踢癟掉的輪胎,眉頭皺得更緊:「真晦氣,剛貼的車衣就廢了。」
說著,他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夾在指間。
王所立刻殷勤地湊上前,掏出打火機「咔噠」一聲打著,雙手護著火苗遞到傑少面前。
傑少低頭吸了一口,煙圈慢悠悠地吐在陸風方向,眼神陰鷙地掃過現場。
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依舊安坐的陸風身上。
那眼神像毒蛇盯著獵物,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一個坐在路邊攤吃燒烤的人,也敢跟他作對?
「王所,就是這小子。」
傑少伸手指著陸風,語氣理所當然地囂張。他的指尖夾著煙,煙灰隨著動作抖落在地上,燙出一個小小的黑印。
「剛才用什麼邪門歪道砸壞了我的車。」
他頓了頓,又踢了踢車頭,聲音裡滿是心疼和憤怒:「我這帕拉梅拉落地兩百多萬,你看這車頭,這輪轂,維修費起碼幾十萬。」
王所連忙點頭,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是是是,這小子太膽大包天了!必須嚴懲!」
他一邊說,一邊往陸風那邊瞥了一眼,眼神裡帶著點審視,像是在評估怎麼處理才讓傑少滿意。
傑少吸了口煙,煙蒂在地上點了點,煙灰落在柏油路上。
臉上露出一抹殘忍而戲謔的笑容,彷彿找到了新的樂子:「還有,他剛才那一下,嚇到本少爺了。」
「光賠錢不行,我要他——現在,立刻,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賠罪。」
他的聲音提得老高,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聽見。目光掃過陸風,帶著挑釁的意味,像是篤定陸風不敢不答應。
「磕得響了,這事就算了;磕不響,我讓他在局子裡待到忘了自己叫什麼。」
傑少說完,還得意地笑了笑,彷彿已經看到了陸風下跪的樣子。
他往後退了一步,靠在車門上,等著看王所怎麼「表現」。
王所一聽,連半秒猶豫都沒有。
甚至沒去看陸風一眼,更沒問一句「怎麼砸的」「有沒有證據」。
他立刻轉頭,目光銳利地盯住陸風,
大手一揮:「公然毀壞他人財物,還涉嫌危害公共安全!把這三個人都給我帶回所裡!」
兩名警察立刻上前,手裡的手銬「咔嚓」一聲打開。
就要往陸風、尚建明和夏石手腕上銬。
他們的動作很快,帶著點刻意的粗魯,顯然是想在王所面前表現。
「你們敢!」
夏石終於忍不住了。
可就在這時,陸風輕輕拉了他一把。
陸風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深潭,微微搖了搖頭,嘴角沒有絲毫波瀾,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夏石看著陸風的眼睛,咬了咬牙,強壓下怒火,任由警察把手銬銬在手腕上。
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讓他心裡的火氣更盛,卻還是忍住了。
尚建明也鬆開了拳頭,跟著被銬住。
他看了眼陸風,又看了眼夏石,最終什麼也沒說。
隻是眉頭依舊皺著,眼神裡的怒火卻收斂了些......
他知道,陸風這麼做,一定有原因。
警察推搡著三人往警車走。
傑少則踱步到警車旁,隔著車窗看著裡面的陸風。
他嘴角咧開一個勝利者的獰笑,牙齒白得晃眼,煙蒂在車窗上燙了個黑印,留下一道醜陋的痕迹。
然後,他湊近車窗,用口型一個字一個字地比著。
眼神裡滿是居高臨下的蔑視和威脅:
「敢砸本少爺的車?你惹上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