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見招拆招
「各位農場職工同志們,你們好,我是這次防疫小組的成員,顧清如。」
聲音透過廣播傳遍田埂、宿舍和牛棚,溫柔卻不容忽視,落在每個人耳畔。
「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這場防疫,不是作為醫生,而是作為和你們並肩作戰的一員……我們面對的,是一種人畜共患的病。感染者會持續低燒、腹瀉、渾身酸痛,無力起身。它潛伏得久,悄無聲息,可一旦爆發,就會迅速蔓延。但我們不是束手無策。通過隔離、觀察和及時治療,是完全可以痊癒的!」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正在挑水的炊事班成員停下扁擔,田裡的犯人擡起頭,連防疫帳篷前幾個原本交頭接耳的職工家屬也屏住了呼吸。
「現在,趙場長已經親自去師部調集特效藥了。他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把救命的葯帶回來,帶回給我們每一個人。等他回來,隻要我們配合檢查、按時服藥,疫情就能控制住,大家就能康復。」
「但最近,有人在悄悄散播消息,說防疫小組草菅人命,說檢查是折騰人,治療是害人……甚至鼓動大家躲著走、藏著逃。」
「我想問問大家,如果你的孩子發燒了,拉肚子三天站不起來,你是願意讓他躲在角落裡等死,還是願意送他去衛生室,讓他喝上藥,一天天好起來?」
「另外,凡是能提供蓄意破壞防疫證據者,經核實,視為立功表現,可直接影響個人評估結果。讓我們一起努力抗疫,幫助農場重新恢復。」
廣播聲漸漸落下,餘音卻在人心深處久久回蕩。
田地裡,孫二栓猶豫的低聲說,「這布病,聽廣播說的,真能治好?」
另一個人也擡起頭,眼中滿是迷茫:「可……可我們收到的消息,說的可不一樣啊。他們說,防疫小組根本沒打算救我們,是想把我們都……」
不遠處趙鐵生停下了手裡的活,他直起腰,看向遠處衛生室。
他們這幾天確實聽到了犯人之間的不少傳言,說防疫小隊草菅人命,不管大家死活,甚至會封鎖整個農場,斷水斷糧,讓大家自生自滅。
一個瘦小的年輕人輕聲說,「我覺得,還是要相信組織。顧醫生說,趙場長是給我們大家去求葯了。場長是什麼樣的人,咱們都清楚。他要是真想不管我們,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還冒著風險去師部?」
瘦削的中年人江大山突然開口,「再反過來想,那些讓我們鬧事的人,是不是在背後使壞?他們就想看我們內亂,看我們和防疫小組鬥個你死我活。」
「而且這件事,大家一定要慎重,一旦暴露,參與的人都要加日子。」
這話一出,農田裡一陣沉默。
看守在旁訓斥,「不要聚集閑聊,趕緊幹活!」
「李鐵生,你去工具棚搬鐵鍬。」
李鐵生停下手中的活,朝工具棚走去。
到了工具棚,夏時靖等在裡面。
他開門見山,「李鐵生,聽說你女兒叫小娟?三歲了,在老家跟著奶奶過,挺不容易的吧。」
李鐵生瞬間僵住,這是他最深的軟肋。
他因言獲罪,處決下來當天老婆就離婚走了,丟下三歲女兒和年邁的老人在家裡。
他一直期盼能早日離開這裡,和家人團聚。
夏時靖繼續施壓,「有人想鬧事,你若是跟著胡鬧,能活著出去見女兒?」
李鐵生聲音顫抖,「你…你想怎麼樣?」
夏時靖見說準了,立刻說,「若是你能及時通風報信,算作立功,可以減刑。」
李鐵生內心動搖,但仍有疑慮:「我憑什麼信你?出了事,你們一拍屁股走了,我怎麼辦?」
夏時靖說,「這就是一場賭局,你可以選擇相信我們。你若是贏了,是為你女兒搏一個堂堂正正見爸爸的機會!」
門外李三才咳嗽一聲,夏時靖立刻從後門走了。
留下眉頭緊皺的李鐵生。
顧清如的廣播,雖然在農場激起了漣漪,但終究沒有徹底驅散暗流。
當天下午,一股比之前更具體、更駭人的謠言開始蔓延——
「看見沒?圍牆邊的崗哨又加了兩個!槍都上膛了。我聽說,明天就要把病重的拉去活埋!」
這句話像一顆毒瘤,迅速在人群中擴散、變異。
這些話越傳越邪乎。
「什麼活埋,那都是客氣的!我兄弟昨夜親眼看見,昨夜三更,一輛黑篷車悄悄駛出防疫區,車後拖著長長的痕迹,像是……沾了血的麻袋。」
「別信防疫隊那套鬼話!什麼特效藥,我打聽清楚了,那根本不是葯,是催命的毒劑!」
謠言像一把尖刀,擊潰人們心中最脆弱的心理防線。
恐懼,像野草在犯人們之間瘋長。
但這次,並非所有人都被煽動。
老陶蹲在宿舍門口,聽見隔壁嚷「要被毒死」,冷笑一聲:「要真給我們拉出去埋了,那還費這個精力挨個檢查幹什麼?直接全拉出去不完事了?」
旁邊有人附和:「就是,趙場長親自去師部,能騙咱們?他親戚還在隔離區呢。」
於是,農場的人心,迅速分裂成了幾派。
一派是沉默的理智派,他們堅信顧清如等人是來救大家的,而煽動的人則是在背後搗鬼鬧事。
一派是恐懼的觀望派,他們大多膽小怕事,家有老小,謠言讓他們嚇破了膽子,他們既怕被防疫隊「處理」,更怕參與暴動被當成「出頭鳥」槍斃。他們陷入了痛苦的掙紮,既不敢反抗,也不敢完全順從,隻能像牆頭草一樣,在風中搖擺不定。
而最活躍的,是以孫大奎為首的「煽動派」。
他成了這場謠言風暴的核心,在各個宿舍之間,聯絡著他之前發展好的「聯絡人」。
然而,他得到的反饋卻讓他越來越心焦。
「奎哥,我們宿舍的老李頭,他說他腿腳不好,動不了,不參與了。」
「二奎那邊也來話了,說他們屋的人怕了,說要是鬧起來,全家都得完蛋,誰也不肯出頭。」
「李強呢?」
「被他媳婦鎖屋裡了,說敢鬧事就跟他拚命。」
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傳來,原本答應好要參與暴動的人數,像退潮的海水一樣,迅速減少。那些昨天還信誓旦旦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兄弟,今天都成了縮頭烏龜。
原以為能拉起百十號人,可真正點頭的,還不到一半。
孫大奎狠狠啐了一口,額角青筋直跳。
他沒想到,顧清如那個娘們幾句話,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把他辛辛苦苦布的局,攪得七零八落。
「媽的,一群廢物!」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不能就這麼算了,幕後的人還等著他的消息,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陰險的光芒。
他把一個心腹叫到跟前,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不參與也行!軟骨頭,我們不強求。但你給我傳話下去,告訴那些不敢動的:他們可以不參加,但必須把眼睛給我睜大了,看住那些想向防疫隊告密的!誰要是敢走漏半點風聲,壞了我們的大事,別怪我孫大奎不講情面,到時候,連他全家一起算賬!」
農場表面平靜,底下卻暗流洶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