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風暴前的寧靜
駱嵐回到鍾家小樓,一切如常。
她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先去了廚房,親手煮了一碗熱騰騰的紅糖紅棗茶,之後輕輕敲開了顧清如的房門。
「清如,還沒睡吧?我剛回來,順手給你煮了點紅糖水,你喝點再睡,暖暖身子。」
顧清如正在空間學習醫術,聽見動靜後,閃身出空間,簡單整理後打開門帶著一絲驚訝:
「姐?這麼晚了,該是你累才對,怎麼反倒給我煮茶?」
駱嵐笑著走進來,把搪瓷缸遞了過去:「看你這兩天臉色有點白,肯定是操心多了。我這當姐姐的,總得照顧你一點。」
顧清如接過搪瓷缸,心頭一熱:「姐,你對我太好了……」
「嗐,說什麼呢。」駱嵐坐下,拉著她的手,「咱們現在就是一家人。你來了之後,這屋子才有了人氣。你快喝了吧……」
她看著顧清如,目光微凝,想看看她會不會喝這杯茶。
顧清如見推辭不過,便端起搪瓷缸,仰頭小口將茶水飲盡。
實際上,那杯紅棗茶在觸及嘴唇的瞬間,已被她收入了空間之中。
不管駱嵐用意是什麼,顧清如都不會冒險喝下她給的茶水。
「謝謝姐,暖和多了。」她放下空缸,對駱嵐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略帶倦意的笑容。
駱嵐看著她喝完,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陰翳,轉瞬即逝。
她依舊笑意溫婉,拉過顧清如的手,像姐妹夜話般輕聲說,「那天你和我說的那件事情,我私下裡打聽了,不過你放心,我沒透露消息是從你這聽說的。我全部搞清楚了,那封舉報信實際上是有人故意誣陷於主任,組織已經查清楚了,事情也壓下來了。你就當沒看過這封信,也千萬別再往外說了。」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顧清如的反應。
顧清如心裡一驚,駱嵐已經知道這封信被壓下來的事情了?
還是說,這又是她的一次試探?
想到剛才的茶,以及她審視的眼神,顧清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駱姐,有你這麼說,我的心就踏實了。不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
駱嵐跟著點頭,「你的心啊,就放到肚子裡去吧。好了,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好的,駱姐早點休息。」
這一晚的閑聊,駱嵐本意是試探兼安撫,
一杯茶,幾句閑聊,安撫住她,也讓她不要再就將信的事情說出去。
可儘管對方喝下了她泡的茶,疑心已經悄然種下。
老榆的提醒,讓她心中被愚弄之感以及憤怒滋生。
駱嵐離開房間後,顧清如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
她從空間裡拿出那杯沒喝的茶,湊近鼻尖仔細嗅了一下。
茶水帶著淡淡的甘草與合歡皮的香氣,沒有什麼異樣。
裡面有一些草藥,都是安神助眠的常見藥材。
可越是「正常」,她越不敢放鬆。
駱嵐今晚這杯茶,是真心實意的關懷?還是……在做「忠誠度測試」?
讓她喝下這杯茶,是在測試她的戒心?看她會不會毫無防備地接過?又或者,駱嵐已經察覺她有所隱瞞,正借這一杯茶,悄悄觀察她的反應?就看喝了茶之後,是坦坦蕩蕩,還是心虛得坐立不安?
更讓她脊背發涼的,是剛才那幾句看似隨意的對話——
「舉報信的事已經查實了。」
「壓下來了。」
這些才是舉報信真正的事實。
從駱嵐嘴裡輕飄飄的說出來,著實讓她心驚。
駱嵐這是在給她吃定心丸,還是她已經掌握了真實情報,想看看聽到「真相」後的表情?
除非……她知道了那封舉報信是餌?
想到這裡,顧清如的心都提了起來。
感覺自己像個掉進迷宮裡的偵探,線索和陷阱交織在一起,繞得她頭暈。
她慢慢放下茶杯,指尖冰涼。
從頭到尾,她和駱嵐之間,就沒有過什麼姐妹情深。
在這間屋檐下,與駱嵐的每次閑聊,都是一場無聲的博弈。
表面雲淡風輕,底下刀來劍往,連一個眼神的停留都可能是陷阱。
她必須時刻計算言語的分寸,揣摩對方眼神的深意。
顧清如覺得,這種日子,太累了。
她本是個醫者,望聞問切,救死扶傷。該給病人針灸開方,在葯爐前守著一劑湯藥慢火煎熬,而不是在人心深處走鋼絲,在謊言中編織另一個謊言。
這分明是腦力馬拉松啊。
但沒辦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不能直接除掉駱嵐,哪怕隻是一場「意外」,隻要引起半點懷疑,張文煥那邊就會追查到底。鍾維恆費盡心機布下的局,可能一夜崩塌。
所以,這齣戲,她隻能硬著頭皮演下去,還得演得天衣無縫。
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沒事,就當玩個大型真人版「狼人殺」,我可是預言家……大概吧。
……
幾天後的深夜,駱嵐裹緊大衣,出現在家屬院後面的荒坡。
不多時,一道佝僂的身影從林間緩緩走出,腳步聲很輕,幾乎和風聲融為一體。
來者臉上蒙著舊圍巾,隻露出一雙深陷卻銳利的眼睛,是老榆。
「你來得準時。」
駱嵐點頭,沒多言。
老榆壓低聲音說,「我查過了,這個顧清如,背景複雜,是必須清除的隱患。你上次提供的這個情報,恰恰證明了她正在積極滲透,試圖取得你的信任。我命令你,立即著手處理掉她,要做得乾淨利落,像一場意外。這是你接下來的首要任務。」
駱嵐瞳孔微縮。
儘管已經有了預感,她還是有種震驚、和被背叛的感覺。
原來,她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布下了一張網。
駱嵐心中那股因被愚弄而生的憤怒,瞬間被一種更深寒的震驚所取代。
她低估了對手,也高估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之前因愚弄而憤怒,那是私怨,如今,她面對的不再是個人恩怨,而是一道上級布置的必須完成的指示。
所有的情緒——震驚、恐懼、憤怒——都被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強行壓了下去。那是多年間諜生涯淬鍊出的、對絕對命令的服從本能。
她的眼神變了。
最後一絲猶疑和波動徹底消失,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和決絕。
她迎上老榆審視的目光,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目標確認。我會處理乾淨。」
老榆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反應還算滿意。
他不再多言,隻是用幾乎微不可察的幅度點了下頭,隨即轉身,佝僂的身影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濃郁的黑暗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荒坡上,隻剩下駱嵐一人,以及呼嘯而過的寒風。
她緩緩擡起頭,望向小樓的方向,目光穿透夜色,冰冷而銳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