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情報傳遞
孫錫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陸沉洲當年在新兵連就是一個班的弟兄,一個鍋裡攪馬勺,泥裡水裡摸爬滾打過來的,什麼窘迫狼狽的樣子都互相見過。
也正因為這份過命的交情,他才會把這麼丟面兒的事跟陸沉洲吐槽。
心裡的鬱悶倒出來,他輕鬆了不少,看著陸沉洲那張被風沙磨礪得越發冷峻的側臉,為老大哥操心的勁兒又上來了:
「哎,我說老陸,你小子別光看我的笑話。你年紀也不小了,個人問題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兒。要不……我回頭跟孟處念叨念叨,讓他和錢嫂子也幫你留意留意?」
他說這話時帶著真誠的關切,純粹是出於兄弟情誼。
陸沉洲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乾脆地拒絕這類話題,隻是含糊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地「嗯」了一聲,
隨即,他背好槍,擡腳往前走:「我得去交槍械登記表了,回頭見。」
「哎,等等!你要真感興趣,得和我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啊.......」
孫錫聯看著他挺拔卻莫名透出幾分孤寂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嘟囔道:「這倔驢……每次一提這事就以工作為重.......」
……
風捲起細沙,拍打在司令部西側那片早已被遺忘的建築物廢墟上。
這裡曾是兵團最早的辦公區,殘舊的門楣上還殘存著半幅褪色的標語:「提高警惕,保衛祖國!」
六十年代初的一場大火,燒塌了主樓,吞噬了很多重要文件。
官方說法是電線老化引發火災,但老一輩人都知道,那一夜有人看見黑影從後窗翻出,懷裡抱著鐵皮箱。之後就是一場不明火災。
救下後,也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此後,這片區域被劃為「危房禁地」,再無人踏足。
駱嵐貼著斷牆陰影前行,棉襖裹得嚴實,帽檐壓低,遮住半張臉。
她在一處坍塌的台階前停下,撥開堆疊的雜物,直到露出一扇低矮的鐵門。
那門銹跡斑斑,邊緣被黃沙掩埋大半,若非熟悉路徑,絕難發現。
這是通往地下檔案儲藏室的入口。
當年為防轟炸而建,牆體厚達六十厘米,防火防潮。
大火雖毀了地面建築,卻未波及此處。
而它,成為了駱嵐與「下線」聯絡的秘密場所。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短鐵撬,輕輕撬動門鎖,這裡早已腐朽,隻需稍一用力便「咔」地彈開。
門向內滑開,一股陳年紙張與發黴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閃身進入,迅速關門。
屋內漆黑如墨。
她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一排排鐵皮櫃,櫃門扭曲變形,標籤模糊不清,許多卷宗散落在地,被鼠蟲啃噬得殘缺不全。
唯有牆角那組舊檔案櫃,依舊完整矗立。
她走到櫃子前,蹲下身,指尖輕撫底部一塊地磚。
小心撬起,露出下方僅容一掌的小暗格,深約十公分,內壁貼著防水油紙。
這就是與「下線」聯絡的信箱。
這麼多年以來,她隻用過幾次。
第一次是確認鍾維恆與境外電台有過短暫聯絡;
第二次,是舉報一名偽裝成醫生的特務;
第三次……
今夜,她冒險前來,不是衝動。
而是顧清如的消息,來的太蹊蹺。
她不是不信顧清如。
她是不敢信任何人。
鍾維恆是否在偽裝?
他是否早已察覺她的身份?
又是否正借顧清如之口,放出假消息,誘她暴露?
她不能賭。
一旦錯信,便是萬劫不復。
唯有通過這條獨立渠道,確認消息真偽,她才能判斷。
她從內袋取出早已寫好的紙條,留在了暗格,重新封好地磚。
臨走前,在門口左側的牆縫中,塞進一根極細的白線。
那是她與下線約定的安全標記:線在,表示「我來過,有消息」;
線斷,則代表「暴露,終止聯絡」。
做完這一切,她悄然離開,原路返回鍾家小樓。
前後大概半個小時。
駱嵐推開房門時,鍾維恆仍在沉睡,呼吸平穩,手搭在被外,彷彿從未醒來。
她輕輕躺回床上,閉眼假寐,心跳卻久久未平。
……
天剛蒙蒙亮,一名老婦的身影出現在廢墟邊緣。
她身穿洗得發白的灰布棉襖,腳上是雙千層底布鞋,裹著深藍綁腿。頭上戴著一頂舊毛線帽,耳側已脫線,歪斜地壓住花白的頭髮。
肩扛掃帚,手提鐵皮簸箕,緩步走過舊大樓廢墟。
她是陳阿婆,六十齣頭,丈夫是早年修渠犧牲的老黨員,她因此被安排在西區做日常清掃。
陳阿婆靠清掃勞動換取日常口糧,在眾人眼中是個沉默寡言、老實本分的老太太。
隻是,今日陳阿婆有些蹊蹺.......
她走到舊大樓廢墟前,腳步未停,彷彿隻是例行打掃。
可當她經過那扇鐵門時,看到那條細微白線之時,身形微頓,目光銳利,掃視四周。
那一瞬,她的眼神變了。
不再渾濁,不再遲緩,而是如鷹隼般銳利、冷靜。
她身形微側,借著一堆倒塌的木箱掩護,右手從掃帚柄取出一根暗藏在那的小鐵棍。
隨即蹲身,撬開鐵門,露出入口。
她閃身而入,像一道影子滑進黑暗。
她沒有開燈,僅憑記憶摸到暗格,
取出紙條,塞進袖中。
原地複位地磚,再用鞋尖輕輕抹平痕迹。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毫無拖沓。
她退出密室,重新蓋上鐵門,推回雜物,然後才慢下腳步,恢復佝僂姿態,繼續掃地前行,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直到回到鍋爐房,她鎖上門,從袖中取出紙條。
攤在煤爐上方烘熱。
紙條上的隱形墨跡漸漸浮現:
「查:於建設被舉報一事,真偽?來源?」
看完後,陳阿婆將紙條投入爐火,看著它捲曲、焦黑、化為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