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紙條被人動過了
顧清如轉頭,是炊事班班長張大山,提在嗓子眼的心回到了肚子裡。
她連忙拿出一個粗布包遞給張大山,
「給,我自己做的防蚊布包。」
張大山接過,他左右看看,見沒有人,壓低聲音,你們要找驅蚊的草藥?後山溝裡有片濕地,長著好艾草。
顧清如抿了抿嘴,搖搖頭:暫時去不了了。
你也知道,去采艾草回來可就是享受主義了。
張大山搖搖頭,明顯不贊成徐惠,但是又無可奈何。
顧清如又從隨身布包中取出一小瓶藥酒。
對於昨天張大山的幫忙,她投桃報李。
張同志,顧清如快速塞給張大山,這是我用枸杞泡的藥酒,對關節好。
張大山接過瓶子看了看,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小顧同志有心了。
他擰開瓶蓋嗅了嗅,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就好這個。
見張大山很滿意,她笑笑:「張同志,我來檢查下食堂的食物和水。」
張大山收好藥酒,點點頭,「應該的。」
顧清如走進食堂,撲面而來的是早上吃的玉米糊糊香氣,混合著土竈裡柴火燃燒的焦味。
林知南和周紅梅正蹲在大鐵鍋旁刷洗。
幫廚工作看上去輕鬆,實際每天四點半就要起來,要忙全連87口人的飯食,並沒有那麼輕鬆。
顧清如目光掃過簡陋的食堂。
斑駁的案闆上堆著幾袋雜糧,角落裡放著一筐昨日採回來的野菜。
她蹲下身檢查野菜,手指輕輕撥開筐裡的灰灰菜和馬齒莧。
又走向糧食袋,撚了撚,放在鼻尖嗅了嗅,點點頭。
她走去檢查水,水缸邊沿結著深綠色的苔蘚。
顧清如用葫蘆瓢撈出半杯水靜置片刻,水底漸漸析出細沙般的沉澱。
這水最好再煮開十分鐘。她說著,林知南和周紅梅在旁邊點點頭。
看著顧清如離去的身影,林知南有些憂慮。
不知那件事情爆發時,她能不能處理得了?
到時顧清如作為衛生員難辭其咎,隻怕……
離開食堂,顧清如回到衛生室開始坐診。
初來乍到,如她所料,沒有人敢來找她看病。
難得的空閑時間,顧清如拿出紙筆,開始寫藥品申請單:
營部衛生處:
我連現有藥品庫存如下,繃帶5卷,碘酒約80ml,土黴素20片,柴胡、黃芩等中藥材(蟲蛀嚴重)...
急需補充:阿司匹林、磺胺嘧啶、黃連素注射液、奎寧片、生理鹽水......
寫完這些,顧清如將紙條放在一邊,這個要等連隊內部審批後才能送到營部去。
送上去,也不指望能批多少葯下來。
顧清如想到昨日李連長提到的夏日防暑工作,幾種防暑草藥——藿香、薄荷、金銀花,這些她空間裡都有不少,但輕易拿出來難免惹人懷疑。
於是,顧清如在辦工桌上留了張字條:
外出採藥,急事請至後山尋。
紙條上還壓上了聽診器,防止被風吹走。
離開衛生室後,她背上藥筐沿著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往後山走。
山腳下稀稀拉拉長著些耐旱的灌木,她蹲下身,用藥鋤輕輕撥開一叢沙蒿,可惜沒有發現。
又朝山裡走去,但顧清如一路計算著時間,她不敢走的太深。
走到一處乾涸的河床旁,突然發現幾從莖稈泛紫的植物在礫石間搖曳。
她上前掐碎一片卵形葉,清涼氣息瞬間裹住指尖。
野薄荷!她輕呼,這裡的薄荷比江南品種葉片更窄,但香氣更烈,藥效也更強,最適合作防暑茶。
採集完野薄荷,顧清如在河床四周又仔細尋覓,還真讓她發現了一些。
擔心有人找她,沒有過多停留,她背著筐急匆匆朝衛生室走去。
戈壁灘的太陽升得很快,才一個小時不到,後背的衣裳就已經被汗浸透了。
顧清如剛踏進衛生室的門檻,就聽見徐惠尖利的聲:
你不在衛生室坐診,四處跑什麼?不是說了不讓你去采艾草了!
徐惠正扶著面色蒼白的女知青劉芳芳,見她進來,一雙吊梢眼瞪得更大了。
劉芳芳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身子搖搖欲墜。
顧清如快步上前,汗來不及擦,葯筐都來不及放下,直接蹲在劉芳芳面前。
她伸手探向對方的額頭,觸手滾燙,又輕輕掰開眼皮看了看——瞳孔有些渙散。
是中暑。她冷靜地判斷,得馬上處理。
徐惠冷哼一聲:要不是你擅離職守——
徐指導員,顧清如打斷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我桌上留了字條,而且隻去了不到一個小時。
「請將她平躺放下。」
她邊說邊麻利地從葯筐裡取出剛採的野薄荷,徐惠被噎得臉色發青,正要發作,卻見顧清如已經動作利落地忙活起來——
將野薄荷揉碎,取出軍用水壺,在搪瓷缸裡放入野薄荷,倒入溫水,頓時小屋內騰起一陣薄荷清香。
其實防暑茶薄荷配藿香效果更佳,但是徐惠在這,顧清如還是謹慎一點,沒有拿出來自己帶的藿香,隻是用了新採的野薄荷。
衛生室很簡陋,沒有床,徐惠隻能扶著劉芳芳躺在地上。
顧清如將布打濕,放在劉芳芳額頭上,
喝下去。她扶著劉芳芳的後頸,把薄荷水小心喂進去。
劉芳芳皺著臉咽了幾口,突然地吐了出來。
徐惠急道:你這葯能行嗎?她怎麼吐了?
顧清如不為所動,繼續喂葯:吐出來才好,把暑氣帶出來。
果然,劉芳芳吐完後臉色反而好轉了些。
劉芳芳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她虛弱地睜開眼:顧同志...謝謝...
顧清如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轉頭看向徐惠:徐指導員,我建議調整下作息,避開高溫時段出工。另外...
她從葯筐裡拿出幾捆野薄荷,這些可以煮成大鍋茶,預防中暑。
徐惠盯著那些新鮮的草藥,嘴角抽了抽,最終隻冷冷丟下一句:
我會和連長提這件事情,至於你,做好你分內的事!便扶著劉芳芳離去。
顧清如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注意到桌上那張字條不見了,聽診器的位置明顯被動過。
也就是說,有人進來過,還拿走了這張紙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