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鍾家迷霧重重
顧清如燉好第一份湯藥,在端給鍾維恆之前,她提前分出一小碗,留下作為樣本。
她站在書房門口,手裡端著那碗剛燉好的安神湯,推門進去,鍾維恆正在處理文件。
他擡頭一笑:「小顧來了。」
「司令該用藥了。」她將葯碗輕輕放在案邊。
看著面前這碗褐色湯汁,鍾維恆看了顧清如一眼,沒說話,伸手端起葯碗,一口飲盡。
顧清如垂眸站在側旁,目光落在他握碗的手上,指節粗大,虎口有舊槍繭,帶著手錶,袖口熨帖無褶。
這是一個習慣掌控一切的人。
她想,無論鍾維恆背叛與否,至少之前幫過她的父親。
所以,她懷疑這個家每一個人,提防駱嵐的溫柔、劉姐的緘默,甚至鍾維恆本人。
但她不能,也不會,在葯上做文章。
醫者有醫德,隻要她一日執葯勺,這葯,就必須對症、必須安全、必須乾淨。
顧清如收好葯碗,退出書房,輕輕合上門。
她取出一根頭髮絲,放置在葯櫃兩包藥材之間。
這樣隻要有人打開或翻動,便會留下破綻。
在熬煮湯藥的時候,寸步不離,添水都提前預備好。
她不動聲色地融入這個家的節奏,一邊暗中觀察是誰動了藥材。
每天清晨,她準時為鍾司令診脈、記錄脈象,隨後便鑽進廚房熬藥。
早晚兩劑葯膳,她一絲不苟,水溫、火候、入葯順序,皆有講究。
閑暇時,她主動幫劉姐擇菜洗菜。
兩人蹲在院子的小水池旁,顧清如一邊摘去黃葉,一邊狀似無意地聊些事情。
劉姐幹活手腳麻利,但話不多。
「家裡很安靜,有時候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習慣了就好,鍾首長喜歡靜。」劉姐低著頭,將一把蔥理齊。
另一頭,顧清如也常去後院幫駱嵐整理花圃。
駱嵐愛種些藥用花草,薄荷、金銀花、紫蘇。
顧清如蹲在她身邊,手指拂過葉片,
「這些花,都能安神吧?」
駱嵐點頭,指尖輕輕掐下一小段枝條,放進竹籃:
「是啊,我經常頭疼,夜裡睡不安穩。久病成醫,這些花草都助眠的。」
顧清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一周下來,顧清如漸漸摸清了這個家的脈絡。
這個家,表明平靜,實則處處暗流。
家裡總是靜得出奇。
白日裡,若駱嵐不下樓,整棟樓便隻剩鍾司令的呼吸與偶爾的咳嗽聲。
夜裡更是死寂,隻有風穿過迴廊的聲音。
這個家的每個角落,她基本都有涉足。
唯有樓梯盡頭那扇通往三樓閣樓的小門,始終緊閉。
那裡,劉姐提醒,不能上去。
前幾日她故意走近時,發現門邊有極淡的鞋印,像是有人近期上去過。
劉姐一臉諱莫如深:「那是舊物間,鍾司令不讓碰。」
更讓她在意的是,還有在司令部意外遇見的王叔,父親的司機,為何會在這裡?
這一切像一張無形的網,將這座家屬院層層裹住。
……
幾天後,鍾維恆在書房招待一名老部下。
顧清如端葯前來,見有客人,正欲退出,鍾維恆卻招了招手:「進來吧。」
他接過葯碗,自嘲道:「我現在成了藥罐子。」
那名部下連忙說道:「按時服藥,您身體才能早日康復,早日出來主持大局。」
鍾維恆笑了笑,忽然問道:「你剛才提到的鄭德元,他怎麼了?」
那部下一愣,快速看了下顧清如,見鍾維恆點點頭,才湊近鍾司令,壓低聲音,
「鄭德元的事,上面定性為『證據不足』,昨兒正式復職了。」
「無罪釋放?官復原職?」鍾維恆眉峰微動,語氣不驚,反倒笑了笑,「組織的決定,自有考量。」
他喝了一口葯,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顧清如。
顧清如站在一旁,聽得真切。
鄭德元,
這個名字她再熟悉不過。
農場暴動揪出來的內鬼是李副場長。
而他的身後,幕後牽線人正是鄭德元。
她一直懷疑,鄭德元與張文煥派系有關聯。更關鍵的是,黃志明之死,也與他脫不開幹係。
指尖悄然掐進掌心,她面上卻毫無波動。
鍾維恆忽然轉向她:「小顧,你怎麼看?」
她一怔,擡眼迎上他的視線。
四目相對,那一瞬,她幾乎懷疑他是故意的。
這問題不該問她。一個家庭醫生,談什麼人事任免?
可他的眼神深不見底,像是試探,又像引誘。
她垂眸,聲音平穩如水:「首長,我隻是一名保健醫生,隻懂病情,不懂政治。我的看法……不重要。」
鍾維恆盯著她兩秒,忽而一笑:「說得對,是我想多了。」
他飲盡葯湯,遞迴葯碗,「你去吧。」
她退下,輕輕帶上門,背脊已沁出一層冷汗。
剛才,鍾維恆很明顯在試探她。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鍾維恆應該知道,她經歷了這次農場暴動,
她與黃志明同屬父親舊脈,很可能有聯繫。
鄭德元是害死黃志明的幕後黑手,她肯定對鄭德元恨之入骨,
而黃志明慘死時,他卻毫無反應。
身為「銅馬」共有者之一,不該如此冷漠。
除非他早已背叛,或者被脅迫,或者……根本就是同謀。
可若如此,為何又要讓她來做他的保健醫生?
為何允許她每日煎藥、查葯櫃?
疑雲如霧,層層纏繞。
下午,陽光斜照,院中樹影斑駁。
駱嵐陪鍾司令去醫院做檢查,家裡一時空寂無聲。
劉姐匆匆收拾小包,說供銷社剛剛新到了一批水果,得趕緊去搶,說完便出門了。
顧清如站在廚房,將藥罐洗乾淨
家裡隻剩她一人。
這念頭一浮現,她的心跳便微微加快。
她擡起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樓梯盡頭——那扇通往三樓閣樓的門,依舊緊閉。
那裡,會不會就是這個家的秘密?
鍾維恆若是已經背叛,那麼她就要在這裡找到第三隻銅馬。
她的呼吸輕了幾分。
現在,所有人都出去了。這是最好的時機。
可腳卻釘在原地。
她知道,一旦踏上那道樓梯,就再無退路。
若閣樓中真有秘密,必然設防;若被人發現她擅闖,哪怕隻是好奇,也會立刻失去信任,甚至被逐出、被關禁閉。
更可怕的是萬一有人在暗處等著她行動?
這是陷阱嗎?
劉姐說去買水果,從家裡走到供銷社再回來,要半個多小時。
她要上去看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