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知青點的謠言
沒過多久,田明麗端著一碗焦黑的炭粉匆匆進來,碗沿還沾著竈灰。
她小心翼翼地問:顧同志,這樣可以嗎?
顧清如點點頭,「加入水,給其他沒有分到蛋清的病人服用。」
衛生室的水早被她換成空間的井水了。
田明麗抱起暖水壺時,眼睛一亮,忍不住多摸了兩下鋥亮的鐵皮外殼。
這年頭,能隨時喝上熱水的都是一種幸福。
接下來要針灸。顧清如從藥箱底層取出針包。她轉向林知南:
你幫我按住病人。
林知南立刻上前,手掌穩穩壓住一個不斷抽搐的知青肩膀。
煤油燈昏黃的光映在銀針上,顧清如將針尖在火焰中快速灼燒消毒,隨後精準刺入患者十宣穴。
銅毒入血,隻能先放一點是一點。
黑血珠慢慢從指尖滲出。
病人有二十多個,顧清如挨個紮針放血,忙的渾身是汗,都來不及擦。
卻不知,此時知青點傳開了謠言。
聽說了嗎?顧大夫昨天去草原巡診,帶回了瘟病!
謠言像戈壁灘上的沙暴,一夜之間席捲了整個知青點。
女知青宿舍裡,幾個姑娘擠在炕角。
劉芳芳把被子裹到下巴,聲音發顫:
我、我昨晚就開始拉肚子了...會不會是...
話沒說完就被王愛玲打斷:
別瞎說!顧同志給咱們熬的葯不都管用嗎?
食堂裡,沒有患病的幾個知青在一邊吃飯一邊竊竊私語。
「顧清如採的草藥沾了草原的邪氣,就是喝了她的防暑茶,大家才會腹瀉的。」
「你知道嗎,有人看見她熬的葯湯得像黑乎乎的。」
炊事班的李大國把鐵勺敲得鐺鐺響:都別聚堆!傳什麼閑話!
到了晌午,謠言已經演變成三個版本。
最誇張的說法是顧清如用哈族巫術治病,才招來的災禍。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見顧清如半夜在澇壩邊撒符灰。
「放他娘的屁!」
一聲暴喝炸響,炊事班長張大山「哐當」把鐵勺砸進菜盆,濺起的湯汁嚇得幾個傳謠的知青往後一縮。
他指著那幫傳謠的知青罵道:
「顧大夫要是真帶瘟疫,老子也跟去了,我天天燒飯,你們早他媽病八百回了!」
「誰再敢嚼舌根,以後打飯別想見著肉星!」
陶翠蘭衝出來喊道:你們別瞎說,我相信顧同志!
幾個傳謠的知青面面相覷,灰溜溜地端著飯缸溜了。
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顧清如端著搪瓷缸站在那裡。
老張,別動這麼大的肝火,謠言而已。
「你也是陶翠蘭,彆氣了。」
老炊事員用圍裙擦著手:你們小姑娘不懂,謠言最是殺人。
陶翠蘭跺腳:「這些人太壞了,你在衛生室熬夜給大家治病,他們還有閑心思造你謠言。」
顧清如心裡一暖,她如何不知謠言害人,隻是現在連隊病患眾多,有點焦頭爛額。
「我知道你們為了我好。」她從空間摸出一小瓶藥酒,塞給張大山,「留著慢慢喝。」
張大山眼睛一亮,迅速塞了起來,「嘿嘿,就好這一口,謝嘞。」
連隊醫務室的煤油燈亮了兩天兩夜。
新病患灌下饅頭炭灰水,嗆得直咳嗽,卻不得不硬咽下去;
老病患則輪流服用甘草綠豆湯,再配合顧清如的針灸,勉強穩住病情;
嘔吐物必須及時清理,否則氣味會刺激更多人反胃;
高燒不退的,額頭上敷著濕帕子,每隔半小時就要更換一次;
體溫記錄密密麻麻寫滿了幾頁紙,顧清如的筆跡從最初的工整,逐漸變得潦草。
顧清如和幾個姑娘忙的腳跟離地。
深夜,顧清如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牆上,隨著燈芯的跳動忽長忽短。
她正俯身給張建年量體溫。
「顧醫生……」田明麗拽了拽她的衣角,「您歇會兒吧,眼都熬紅了。」
她端起衛生室的搪瓷盆,「我去換乾淨的水來。」
顧清如點點頭,在本子上記錄下體溫後,又走向下一個知青。
田明麗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低聲道:「我還和他們一起質疑你的醫術……真是對不起。」
顧清如測體溫的手頓了頓,低頭笑了笑,聲音很輕:
「沒事,你們也是害怕。」
田明麗端著水盆離開後,醫務室又隻剩下顧清如一個人。
她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目光掃過病床上昏睡的知青們。
——她不能倒,至少現在不能。
煤油燈的火苗又跳動了一下,映在她疲憊卻堅定的眼睛裡。
第三天破曉,一輛沾滿泥漿的吉普車碾著晨霧停在了連隊門口。
車上下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藥箱帶子還斜掛在肩上。
李峰、馬衛國彷彿看到救星一般,匆忙上前迎接。
兩人帶著醫生匆匆來到了連隊衛生室門口。
顧清如聽見外面有陌生的說話聲,推開衛生室的門,正看見一名中年醫生站在連部門口,正在和李峰低聲交談。
她眼前一亮,快步上前:「黃醫生,是您來了!」
黃醫生轉過身,臉上帶著長途坐車的疲憊,但眼神依然銳利。
他沖顧清如點點頭,聲音沉穩:「小顧,你給我說說情況吧。」
顧清如引著他進入衛生室,衛生室渾濁的空氣混合著汗味和藥味。
「目前連隊共有23例病患,最早發病的是張建年,三天前出現劇烈腹痛、腹瀉,體溫持續在38度以上,脈搏細速,尿液渾濁,之後,陸續有數名知青出現相同癥狀。」
「我懷疑是水源重金屬污染導緻的中毒,尤其是銅和鉛。」
李峰臉色一變,立刻出聲打斷:
「顧同志,還是聽黃醫生的判斷!」
他語氣強硬,眼神卻閃爍不定——他不想讓「水污染」這個結論被坐實。
黃醫生沒有立即回應,隻是走到最近的病床前,翻開患者的眼瞼,仔細觀察。
「角膜邊緣有金綠色環……」他低聲自語,隨後又按壓患者的肝區,病人立刻痛苦地蜷縮起來。
檢查完後,黃醫生突然起身,
帶我去七連澇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