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挖地窖攻堅戰(1)
劉建軍一時語塞,臉色微僵。
他本想借「光榮任務」的名頭,把挖地窖的重擔推給顧清如,好讓她在重壓下出錯,沒想到她竟敢當眾討要壯勞力。
就在劉建軍喉結滾動,搜刮詞句想壓下這「無理要求」的當口,李峰的聲音響了起來。
「劉副連長說得在理啊。」
李峰起身,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落在劉建軍僵硬的臉上,也落在角落幾個已顯憂慮之色的女知青身上。
「挖地窖這種夯凍土、扛重梁的硬骨頭活計,正是顧同志你用實際行動向組織證明的機會。不過——」
李峰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這活計往年都是男同志扛的,咱們也不能把全連最苦最險的擔子,硬壓在一群姑娘們的肩膀上?
這是在扇咱全連男同志的巴掌!」
底下一波人群一陣騷動。
「李連長這話在理!讓娘們去刨凍土?像什麼話!」
炊事班廚師李大國狠狠吐了口唾沫,滿臉不平。
李峰趁熱打鐵,直接拍闆,
「就按劉副連長說的辦!不僅要辦,還要辦得漂亮!
二十個勞力?趙強,記下來——」李峰直接點名連隊會計,
「調二十人!
另外,新工具後勤庫房立刻足額撥發!
明天一早,我帶頭去現場!」
李峰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劉建軍台階下,又照顧了女知青們的實際情況。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樸實的笑容,讓人挑不出錯處。
李峰一拍大腿,聲音洪亮,
男同志們,都打起精神來!可別讓女同志們小瞧了咱們!
在場的男知青們聞言都挺直了腰闆,有幾個還故意擼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臂膀。
女知青們也都鬆了口氣。
劉建軍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散會後,顧清如找到炊事班張大山媳婦,將狼皮給了她,託付她做一件男式背心。
......
深夜連部,李峰對心腹趙強感慨:
「劉建軍蠢啊…讓幾個姑娘挖地窖,若是完不成任務,最後三萬斤冬儲菜若是爛了,上級追責的是我!」
食堂會議,劉建軍的算盤他看得一清二楚:無非是想借這「不可能的任務」逼垮顧清如。
但問題是真讓姑娘們去挖那地窖?
萬一累垮一個,傷著一個,甚至…塌方出了人命?
還有,這三萬斤菜不是他劉建軍的菜,是他李峰這個連長的烏紗帽!
菜爛在窖裡,營部追責闆子第一個抽的就是他李峰!
讓顧清如背鍋?她背不起整個連隊的過失,最後賬還得算到他頭上。
必須快刀斬亂麻,把活幹好,把人穩住。
這才是根本!
顧清如能頂起這任務最好,頂不起,也得讓男人們頂!
他的位置和全連的冬菜,絕不能陪劉建軍玩這險棋!
……
清晨,連隊操場。
「噓——!」
尖銳的集合哨刺破晨霧,驚起場院邊啄食的麻雀。
李峰站在夯土檯子上,軍裝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曬得黝黑的小臂。
他手裡捏著名單,目光掃過人群,聲音乾脆利落:
「秋收收尾的,這幾天抓緊幹完!
念到名單的人都到冬儲隊來。
冬儲隊分兩撥——
一撥伐木備料,修復舊窖,一撥跟我挖新窖!」
他念到顧清如的名字時頓了頓:
姑娘隊由顧清如同志帶隊,配合挖新窖。
人群迅速分流,二十五名壯勞力和十一位姑娘在操場前排開。
9月底的北疆,晝夜溫差大,白天炎熱,夜晚卻已寒氣逼人。
秋收接近尾聲,初冬的氣息悄然逼近。
凍土層尚未形成,但再過半個月,到了十月中下旬,土地就會徹底封凍。
連隊必須在寒潮來臨前完成兩件事——挖好新地窖,儲足冬菜。
否則,一旦凍土形成,挖掘難度倍增,而儲存不當的蔬菜也會在寒冬中腐爛。
北疆的農事節奏向來嚴苛:
秋分收菜,寒露曬菜,霜降腌菜,立冬入窖。
時間不等人。
早會後,一部分人扛著工具去後山伐木了,幾個老職工去選新窖的地址。
連隊的老職工王叔早就在背風坡等著了。
他腳邊放著一把磨得鋥亮的鐵鍬。
見李峰帶人過來,他指著不遠處:
就這兒,背風,入口朝南,冬暖夏涼。
他用鐵鍬在地上畫了個圈,又沿著邊緣劃出窖口的位置。
一共三個地窖,距離二\三十米一個。
李峰蹲下來,手指戳進土裡試了試濕度,又捏起一撮土搓了搓——乾濕度正好,黏性也夠。
行,就這兒。李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開挖!
李峰掄起鐵鎬,鎬尖楔進幹硬的土層,發出沉悶的聲。
他手臂肌肉繃緊,青筋暴起,猛地一撬——
土塊崩裂,碎渣飛濺,撲簌簌滾進剛挖出的淺坑裡。
趕在霜降前,必須挖夠三座新窖!
身後幾個男知青喘著粗氣跟上,鐵鍬鏟進土裡,發出嚓——的摩擦聲。
太陽升起後,氣溫逐漸升高。
北疆九月的太陽依然毒辣,明明已近深秋,卻仍曬得人後頸發燙。
汗水順著眉骨往下淌,蟄得眼睛生疼,隨手一抹,手背上全是黑黃的泥痕。
這土……比鐵還硬!
張建年啐了口唾沫,掌心磨出的水泡早已破裂,血絲混著泥土,黏在鍬柄上。
李峰沒接話,彎腰抓起一把土,指腹搓了搓——還好,還沒凍上。
要是等到十月下旬,凍土像鐵闆一樣,一鎬下去隻能砸出個白印子,那時候再挖,就不是流汗,而是流血了。
加把勁!他吼了一嗓子,聲音在空曠的荒原上盪出去老遠,
男人們悶頭應了一聲,鐵器鑿土的聲音更密了。
土塊四濺,新窖的輪廓,又深了一寸。
不遠處,姑娘隊單獨分到一個地窖選址,八、九個姑娘的身影正在烈日下揮汗如雨,在奮力挖窖。
她們力氣不如男知青,但沒人喊苦。
鐵鍬一次次鏟進堅硬的土層,姑娘們的手掌早已磨出血泡。
汗水順著通紅的臉頰滾落,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顧清如在手上纏了幾圈粗布,帶頭用力鏟土,布條很快就被磨出了毛邊,隱約透出裡面的血漬。
鐵鍬一次次鏟下去,虎口震得發麻,掌心磨出血泡,卻仍咬牙堅持。
汗水浸透了她們的衣衫,臉頰被曬得通紅,可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
清如姐,你的手...你的手還得治病呢。
王愛玲她自己的掌心已經磨出了三個血泡,其中一個已經破了,混著泥土黏在鍬把上。
顧清如頭也不擡,繼續用力鏟土:
沒事,接著幹。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
汗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乾燥的土塊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另一邊此時連隊後山。
劉建軍踩著枯枝,每一步都刻意放輕。
遠處,一個煙頭的紅光在風裡晃了晃。
「貨呢?」陰影裡傳來沙啞的嗓音。
劉建軍從衣服內袋裡掏出一個小包,
「盤尼西林,十支。」他頓了頓,壓低聲音,
「還有兩瓶麻醉劑,團部衛生所剛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