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關文如醒來時，賀言之已經去了營區。

　　也不知道他到底幾點起的，去營區之前，他竟還幫她們熬了粥。

　　等吃過早飯，關文如就迅速去了後勤。

　　她直奔後勤部長方學昌的辦公室。

　　一見到他，方學昌立馬露出笑，「小關啊，你寫的那幾份報告，我已經跟首長、政委等領導都商量過了，他們也非常贊同。接下來就是跑手續，」

　　「太好了！方部長，我替軍屬們謝謝您。」

　　方學昌失笑，「你先別急著道謝，這事可沒那麼簡單，雖然領導們一緻贊同辦廠，可也是有要求的。」

　　「方部長您直說，」

　　方學昌嘆了口氣，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小關，這個事，政委讓我跟你強調一下，部隊出面牽頭辦這個廠，初衷是好的，解決後勤飼料，也能幫襯地方，但是！」

　　他手指點了點桌面，「現在風聲緊，我們身份敏感！部隊隻能提建議、出意向，具體辦不辦、怎麼辦，必須是公社點頭做主！你能明白嗎？」

　　關文如就知道會這樣，她嚴肅點頭，「明白，方部長，不能讓外面說我們部隊插手地方事務，作風霸道。」

　　「對，沒錯！」方學昌對她真是越來越滿意了，真是個聰明人，什麼都懂！

　　「首長和政委都是這個意思！我們這些穿軍裝的，更不能直接去跟公社領導拍桌子、遞條子、搞什麼「命令式協商」，那性質就變了！

　　搞不好...我們要被人抓住辮子，扣上「以軍代政」的大帽子！這個風險，我們擔不起，也絕不能沾！」

　　關文如點頭，她一直都知道這點。

　　所以她當初才沒有入部隊編製，以編外的身份進入後勤。

　　為了就是這一刻。

　　見她能理解，方學昌直接道，「所以辦廠手續的事隻能靠你自己去跑，你是軍屬，身份相對靈活。

　　部隊這邊，我能做的，就是給你出具有部隊蓋章的正式建議函和意向書，白紙黑字寫明部隊的支持態度和願意承擔的風險責任範圍。

　　但是！具體怎麼說服公社同意辦廠、怎麼協調各方關係、怎麼把那些章子一個一個蓋下來...

　　這些具體操作層面的硬骨頭，必須你自己想辦法去啃！部隊不能直接出面施壓。」

　　關文如眼神堅定，「明白，方部長，我記住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小關！我沒看錯你，果然有擔當！」方學昌眼中流露出明顯的讚賞，「我就欣賞你這股子勁兒！不怕困難，敢挑擔子！

　　這個廠要是真能辦起來，你是頭功！記住，策略要靈活，原則要守住，安全第一！

　　有什麼需要部隊書面支持的，隨時來找我！」

　　關文如含著笑，「謝謝方部長信任！我知道輕重，一定把事辦好，絕不給部隊惹麻煩。

　　那我現在就去準備材料，先去公社那邊磨一磨。」

　　方學昌點頭，「去吧！大膽幹，有部隊給你兜底的文件在，你腰桿也硬氣些！但千萬記住，話要說得圓，事要做得巧！」

　　「明白！」

　　關文如利落地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轉身快步離開辦公室。

　　材料什麼的，她早就準備好了。

　　......

　　接下來兩天，關文如早出晚歸。

　　部隊距離公社不近，她的身份又沒資格調動部隊的吉普車。

　　賀言之知道她要跑公社，本想讓駕駛員送她來回，都被她拒絕。

　　她想著，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是。

　　讓駕駛員來回送她，隻會給人留下把柄，讓人有機會舉報賀言之作風不良。

　　於是她隻能每天自己騎自行車來回。

　　現在的她幾乎不需要去畜牧所了，但畜牧所那邊依舊給家屬大院的孩子們留牛奶羊奶。

　　這兩天，牛奶羊奶都是王大貴送來的。

　　王大貴這天是旁晚送來的，這個時間，大多軍屬都在院裡坐在聊天。

　　進入五月份後，天氣暖和，大家都愛在院裡坐著。

　　當王大貴拎著兩個暖壺走進一號院，曾春蘭立馬起身，「小王，今天又辛苦你了。」

　　「嫂子，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王大貴把暖壺給了曾春蘭，又轉頭跟關婉欣和其他軍屬打招呼。

　　平時都是關文如把牛羊奶拿出來的，這兩天都是王大貴送來。

　　不少軍屬早就好奇了。

　　劉桂英第一個八卦開口，「小王，這兩天怎麼是你來送？關文如現在不去畜牧所了？她被你們後勤踢出局了還是忙啥呢？」

　　眾人：「......」

　　聽她這話問的，真難聽。

　　曾春蘭哼一聲，「桂英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凈胡說八道什麼？」

　　劉桂英翻了個白眼，「我又沒問錯！」

　　她盯著王大貴，「你說啊，關文如現在不去畜牧所了？」

　　王大貴再怎麼不了解這幫人，這會兒也知道面前這嫂子想看關文如的笑話。

　　他想為關文如爭口氣，於是露出一個憨厚地笑，「我們畜牧所有了小關幫忙後，可是好了不少，我們都捨不得她離開，可她本事太大了，我們後勤不能耽誤她。」

　　「？？？」他這麼一說，成功勾起了軍屬們的好奇心。

　　大家都在直勾勾盯著他。

　　王大貴笑了笑，「小關這兩天在忙大事！她天天跑公社，跑縣裡，蓋戳子，辦手續，腳不沾地的，就為辦下一個飼料加工廠！」

　　劉桂英驚訝瞪大眼眸，聲音陡然提高，「啥？辦廠？關文如？她一個女人家，去跑開廠的手續？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劉桂英撇撇嘴，「哎喲喂，我的天！開飼料廠？這口氣不小啊！她當是過家家呢？」

　　跟劉桂英關係好的蔣招娣也唱衰，「公社那幫老爺們是好說話的？我看啊，懸！小關就是在白費力氣！」

　　抱著小丫的花小雨立刻反駁，「桂英嫂子，蔣嫂子，你們這話說的！小關咋就不能辦廠了？她沒本事？

　　自打她去了畜牧所，咱們院裡的嬰幼兒哪個沒喝上牛奶羊奶？

　　以前後勤部宰頭牲口摳摳搜搜，現在呢？肉都多了！養出來的牛羊多肥實！這不都是她的功勞？我看她行！」

　　曾春蘭點頭，「就是！小關腦子活，肯吃苦，上面領導也信任她。

　　辦廠是好事，成了大家都有好處，她敢攬這瓷器活，肯定有金剛鑽！」

　　劉桂英陰陽怪氣，「哼，金剛鑽？別到時候碰一鼻子灰，連累咱們部隊名聲。

　　一個女人，拋頭露面去跟那些幹部打交道...嘖嘖，難聽的話少不了！我看她就是不自量力！」

　　也是巧了，她這話剛落下，關文如就推著自行車走進來，「桂英嫂子，大清都亡了，你還裹小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