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一號院，關文如推開家門，一股熟悉的飯菜香味就飄了過來。

　　她擡眼一看，賀言之正端著最後一盤炒青菜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系著那條有點舊的深色圍裙。

　　關文如眼裡閃過一絲驚喜，放下布包，笑著走過去。

　　她很自然地伸手捏了捏賀言之的腰側，「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們賀團長回來得夠早的啊，嗯，手感不錯，一點贅肉都沒有。」

　　說著，還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賀言之被她的小動作逗笑，放下盤子，轉身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眼神溫和，「以後不出緊急任務，我都盡量早點回來，總不能老讓你又忙廠裡又忙家裡，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說完，他朝裡屋努努嘴，「今天這三個小崽子可有出息了。」

　　這時，三顆小腦袋齊刷刷從裡屋門邊探出來，臉上都帶著『快誇我』的得意表情。

　　賀奕搶先大聲報告，「媽媽！我們今天是自己走回來的！」

　　賀祺用力點頭補充，「沒讓爸爸接！也沒讓其他大娘接！」

　　賀勝挺起小兇脯，嗓門最洪亮，「我們跟著毛娃哥哥他們的隊伍一起回來的！可多人了！可安全了！」

　　關文如驚訝地挑眉，「真的呀？」

　　她走過去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咱們家賀奕、賀祺、賀勝這麼厲害了？都能自己認路回家了？」

　　賀奕小臉揚得高高的，「嗯！毛娃哥哥說了，我們都是大孩子了，不能老讓爸爸媽媽接送！」

　　賀祺有些傲嬌的挑眉，「路我們都記得呢，過了那個小橋，拐兩個彎就到了。」

　　賀勝興奮地比劃著，「我們還看到牛車了！毛娃哥哥還帶我們喊了『駕』！」

　　關文如臉上漾開欣慰又自豪的笑容。

　　她蹲下身平視著三個兒子，「真是長大了！太棒了！都知道結伴回家，還認得路，真是媽媽的好兒子！

　　這說明你們呀，又勇敢又細心，還能聽大哥哥的話！值得表揚！今晚媽媽得多吃一碗飯，慶祝咱們家三個小男子漢又進步了！」

　　三胞胎被媽媽誇得小臉通紅，興奮地原地蹦跳，嘰嘰喳喳地開始爭搶著描述路上的見聞。

　　賀言之解下圍裙，看著笑鬧成一團的母子四人，嘴角噙著笑，「行了，小男子漢們，別光顧著吹牛了，趕緊洗手擺筷子，吃飯！再吹下去，菜可真要涼了。」

　　「好咧！」三胞胎趕緊帶著關文如去洗手。

　　屋子裡充滿了飯菜的香氣和孩子們歡快的笑聲，溫馨無比。

　　等吃完飯，三胞胎就跑去跟別的小朋友玩。

　　關文如幫著賀言之把碗筷收拾進廚房。

　　賀言之不讓她上手，她便擦了擦手，對賀言之低聲道，「那我出去一趟，去春蘭嫂子家說點事。」

　　賀言之點點頭，沒多問，隻示意她早點回來。

　　……

　　關文如來到曾春蘭家時，曾春蘭正在燈下納鞋底。

　　見關文如來，她熱情地招呼她坐下。

　　關文如坐下後，稍作寒暄便切入正題，「春蘭嫂子，我來，是想跟你聊聊小雨嫂子的事兒。」

　　曾春蘭放下針線，嘆了口氣，「唉，她家那點事，大院裡頭誰不知道點風聲，咋了，她又受委屈了？張嬸子又作妖了？」

　　關文如神色凝重點頭，「這次不是簡單的委屈，嫂子，小雨嫂子下定決心了，想跟張得勝提離婚。」

　　「啥？」曾春蘭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緊緊皺起，連連擺手，「離婚？文如啊，這話可不敢亂說！

　　這…這哪行啊！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啊！再說了，張得勝那同志，工作上也沒出啥大差錯，就是家裡老娘糊塗點，他有時候軸一點…

　　這…這也不至於就到離婚這一步吧？女人家離了婚，往後可咋辦？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關文如預料到她的反應，畢竟曾春蘭也是很傳統的女人。

　　她語氣平靜，「嫂子，不是小雨嫂子衝動，是那張得勝已經動過一次手了。」

　　曾春蘭一驚，「動手了？什麼時候的事？嚴重不？」

　　關文如語氣有點冷，「就昨晚，小雨嫂子臉上都挂彩了，為了護著孩子，跟他娘起了衝突，張得勝不問青紅皂白就動了手。

　　這種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的男人，不能要。

　　更何況，他和他娘心心念念想要兒子，小雨嫂子上次生小丫傷了身子，醫生明確說了不能再生育。

　　這樣拖下去，小雨在他們家就是眼中釘肉中刺，日子隻會更難熬，三個丫頭也跟著受罪。」

　　其實，她腦海裡閃過後世那些令人心悸的社會新聞，那些殺…qi案，還少嗎？

　　雖然她覺得張得勝大概率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但長期壓抑下的矛盾和歧視，誰又能保證不會釀成更可怕的後果？

　　既然他那麼執著於兒子，不如就此放手。

　　關文如壓下心中的思緒，繼續道，「既然他那麼想要人給他生兒子，那就成全他。

　　讓小雨嫂子帶著三個女兒清清靜靜地過日子，有廠裡的工作，有宿舍分房，她們娘四個過得絕不會差！」

　　曾春蘭依舊滿臉愁容和不贊同，「文如啊，你的心思嫂子明白，你是為小雨好，可…可男人嘛，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這心思…咱這地方老一輩都這樣，也能理解不是？

　　他估計也就是嘴上念叨念叨，哪能真因為這就不要老婆孩子了？要不…我去勸勸小雨？再勸勸張得勝？讓他多顧著點家裡？」

　　關文如知道一時很難改變曾春蘭根深蒂固的觀念，不再試圖說服，隻是握住她的手：

　　「春蘭嫂子，你的好意我知道，但這是小雨嫂子自己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我們作為姐妹，如果勸不了，至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一把，而不是成為她追求新生活的阻力。

　　嫂子，我今天來，不是想請你一起去勸和，我是想拜託你，如果…如果小雨嫂子真的鐵了心要離，走到那一步的時候…

　　請你這個家委會主任，一定要站在她和三個孩子這邊，幫她們母女爭取最大的利益！撫養費、孩子的歸屬、往後生活的保障，都得靠你主持公道了！」

　　曾春蘭看著關文如堅定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最終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唉…文如，你這張嘴啊…好吧，既然小雨真是這麼想的，鐵了心要走這一步…那嫂子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

　　真到了那時候，該幫襯的，我肯定幫襯，總不能看著她們娘四個被欺負了去，這點你放心。」

　　關文如鬆了口氣，露出笑容，「謝謝春蘭嫂子！有您這句話，我就替小雨嫂子放心多了！」

　　又坐了一會兒，關文如便起身告辭。

　　曾春蘭送她到門口，望著她的背影，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憂慮和不解。

　　好端端的，怎麼就走到離婚這一步了！

　　這年頭…離了婚的女人…是要遭受不少流言蜚語和白眼的！

　　恐怕連孩子都得其他小孩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