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工人的議論聲沒有刻意壓著，所以關文如和白雲都能聽見。

　　花小雨等軍屬聽到了，當即氣的不行。

　　花小雨立馬上前，指著這群人，「我看你們是閑的蛋疼是不是？這種話也敢胡說八道！你們到底還要不要臉？」

　　其中一人冷笑出聲，「做出醜事的人都不怕丟臉，我們說說怎麼了？」

　　「李翠花！」花小雨想要上去撕她，「廠裡最喜歡惹事兒的就是你，老娘早就想撕你了！」

　　「來呀！你有本事就撕了我！」李翠花也不知道背後有什麼靠山，總之現在看起來，非常的橫。

　　不僅不把花小雨等軍屬放在眼裡，連關文如，她也不帶怕的。

　　關文如掃了一圈，然後讓花小雨護著白雲。

　　她慢慢走到辦公室門口的台階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下面聚集的工人。

　　工人們還在交頭接耳，目光在關文如和白雲之間來回掃視，議論聲嗡嗡作響。

　　見關文如一直不出聲，男工人王麻子叉著腰，聲音最大，「關廠長，這風言風語的，又不是我們起的頭！

　　白會計那事兒，大傢夥兒都瞧見了，吐得那樣兒，明眼人一看就…嘖嘖，瞞得住誰啊？這作風問題…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樣的人能當我們廠裡的工人嗎？」

　　李翠花尖著嗓子幫腔，「就是！咱們廠可是先進單位，這要是傳出去，多丟人啊！關廠長，您得管管，不能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關文如眼神冰冷地掃過王麻子和李翠花，又從幾個附和聲最大、眼神最幸災樂禍的人臉上滑過。

　　她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和一支鋼筆。

　　她聲音不高，但清晰地壓過議論，「王麻子，李翠花，劉二狗，趙有才，孫老蔫。」

　　她一邊念，一邊用筆在本子上快速劃著。

　　被點到名的人一愣。

　　劉二狗疑惑，「關廠長，您…您記我們名字幹啥？」

　　關文如合上本子，擡眼，目光銳利，「幹什麼？你們幾個，現在就可以去會計室結算工分，然後收拾東西，離開飼料廠，從今天起，你們被開除了。」

　　什麼？？？

　　全場瞬間死寂！

　　王麻子第一個跳起來，滿臉漲紅，「啥？！開除？！憑啥開除我們？！關文如！你別仗著是廠長就胡來！我們犯啥錯了？！」

　　李翠花愣過之後更是尖聲哭嚎，「天殺的！沒王法啦！說句實話就要開除人？還有沒有天理啦！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趙有才強裝鎮定，試圖講理，「關廠長，您這決定太草率了吧？我們就是議論議論，廠裡也沒規定不讓工人說話啊？您這樣…難以服眾！」

　　關文如冷笑一聲，聲音拔高，「廠規第三條，嚴禁造謠生事，破壞廠內團結，損害他人名譽！

　　第七條，嚴禁消極怠工，聚眾滋事！

　　第十條，服從管理，維護工廠正常生產秩序！

　　你們聚在這裡，惡意揣測，散布謠言，攻擊廠裡幹部，煽動對立情緒，哪一條不夠開除你們？！還跟我談規定？規定就是用來處置你們這種人的！」

　　她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孫老蔫慌了，「我…我就跟著聽聽，我沒說啥啊關廠長！冤枉啊！」

　　關文如絲毫不為所動，「剛才起鬨笑得最大聲的不是你？真以為我瞎？保衛科！張科長！」

　　早已等在旁邊的保衛科張科長帶著兩個幹事立刻上前。

　　張科長點了點頭，「廠長！」

　　關文如手一揮，指向王麻子等人，「把這幾個嚴重違反廠規、擾亂生產秩序的，立刻給我清出廠區！

　　看著他們結算清楚，一個工分都不許多給！再敢在廠門口鬧事，直接扭送公安局！」

　　王麻子被保衛幹事抓住胳膊，他使勁掙紮著，「關文如！你濫用職權！你這是打擊報復！我不服！我要去公社告你！」

　　李翠花被反剪胳膊，哭天搶地，「救命啊！廠長打人啦！沒天理啦！我的工作啊…」

　　關文如看著他們被連拖帶拽地拉走，聲音冰冷地穿透各種哭鬧，「想告就告！儘管去！我倒要看看，公社是聽你們這些造謠生事、破壞生產的蛀蟲的，還是聽我這個按廠規辦事的廠長的！帶出去！」

　　沒一會兒，王麻子等人的叫罵哭嚎聲漸遠。

　　剩下的工人們鴉雀無聲，個個臉色發白，眼神驚懼地看著台階上那個氣勢淩厲的女人。

　　關文如目光如電，掃視全場，聲音不高卻讓人感到威壓，「我知道，你們當中還有人心裡不服氣，覺得我關文如霸道，不講情面。」

　　她停頓一下，無人敢接話，連呼吸都放輕了。

　　「但不服？簡單！有能耐，你們就想辦法把我這個廠長的位置拿去！

　　隻要你們坐得上去，這廠子隨你們怎麼折騰！

　　沒能耐坐這個位置，那就給我老老實實，按廠裡的規矩來！

　　堂堂正正做人！規規矩矩幹活！

　　把心思都給我放在生產上！

　　誰再敢在廠裡搬弄是非、嚼舌根子、破壞團結…剛才那幾個人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她這番話一出，全場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沒人敢擡頭直視她的眼睛，更沒人敢反駁一個字。

　　關文如面無表情，「散會！都回自己崗位幹活去！」

　　......

　　工人們都各就各位後，關文如帶著白雲進了自己辦公室。

　　白雲聲音發顫，臉色蒼白，「姐…我…我是不是完了？廠裡都傳遍了…他們說得那麼難聽…我…我不會真的被拖去掛牌遊街吧？」

　　她前些年也見過被遊街的人…

　　就真的很…很可怕的！

　　關文如按住白雲發抖的肩膀，輕聲安撫，「瞎想什麼！有姐在，就不可能讓這樣的事兒發生！

　　天塌下來我頂著！從現在起，你就待在我這辦公室，哪兒也別去，賬目就在這兒做，外面那些爛舌頭的話，一句都別聽！」

　　白雲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姐…可是…」

　　「沒有可是！」關文如打斷她，「聽我的，你安心待著吧，我去找雷副廠長說點事，你放心，這些事情，我都能解決。」

　　說完，關文如轉身大步走向副廠長辦公室。

　　雷永康正在寫東西，見關文如推門進來，他立刻站了起來，滿臉愧疚，「廠長！你來了…唉！這事兒鬧的…都怪我！

　　我當時真是腦子被門夾了，昏了頭！

　　怎麼就答應白雲那丫頭演這麼一出假結婚的戲…現在捅出這麼大簍子，害了白雲，也連累了你…這責任，我…我也有份兒！」

　　關文如擺擺手，語氣平靜，「行了，這事不怪你，當時白雲那丫頭死纏爛打，你又是個抹不開面子的，被她磨得沒辦法，現在說這個沒用。」

　　雷永康皺著眉，「可是…」

　　關文如知道他擔心什麼，搖搖頭，「你放心，白雲的事兒我來解決，我來找你，是交代一下廠裡的事兒，估計用不了多久，縣裡或者公社的「調查組」就該來了，我這廠長的位置，十有八九得暫時停一停，避避『風頭』。」

　　雷永康一驚，「停職調查？這麼嚴重？廠長，那你…」

　　關文如笑了聲，「別擔心，我心裡有數，停職而已，不是撤職。

　　調查就調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廠子不能停擺，這段時間，廠裡的大小事務，就全權交給你這個副廠長處理了。

　　原料搶救、恢復生產、穩定人心，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應對方案，你心裡有譜吧？」

　　雷永康重重點頭，「有譜！關廠長你放心，廠裡的事交給我，我保證不亂套！隻是…你真不會有事吧？那些流言蜚語…」

　　關文如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能有什麼事？正好，我和白雲也趁機在家歇一歇！行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你心裡有底就行。」

　　說完，她利落地轉身離開。

　　雷永康看著她挺直的背影，眉頭緊鎖，擔憂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