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顧思雨被趕出大食堂後，她心裡極其不甘！

　　集體婚禮的歡笑聲隱約從遠處的大食堂傳來，更襯得她周圍的冷清寂寥。

　　她獨自一人坐在石階上，腳邊已經零零散散倒了幾個空酒瓶。

　　她手裡還攥著半瓶地瓜燒，眼神渙散，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顯然是喝多了。

　　平日裡那個英姿颯爽的女營長形象蕩然無存，隻剩下失意和狼狽。

　　萬濤處理完禮堂那邊的瑣事，不放心地找了過來。

　　看到顧思雨這副模樣，他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她旁邊，伸手想去拿她手裡的酒瓶，「思雨，別喝了，這酒烈，傷身。」

　　「別管我！」顧思雨猛地揮開他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和醉意，「讓我喝！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心…心就不疼了…」

　　她又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也刺激著淚腺，眼淚混著酒液一起滾落。

　　「憑什麼…憑什麼啊…我哪裡比不上那個資本家的小姐…我等了他那麼久…為什麼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萬濤看著她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認識顧思雨很多年了，知道她性子倔，好強，但真不知道她竟然一直默默喜歡著賀言之。

　　他嘆了口氣，奪過她手裡的酒瓶，「老賀他就一根筋，認準了誰就是誰，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顧思雨醉眼朦朧地瞪著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指著他的鼻子，「哦…萬濤…我知道你…你老是偷偷看我…別以為我不知道…」

　　萬濤的心猛地一跳，臉上有些發熱，好在夜色遮掩了他的窘迫。

　　他對顧思雨確實有那麼點不一樣的心思，但從未說破過。

　　顧思雨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突然湊近他，帶著濃重酒氣的呼吸噴在他臉上，眼神直勾勾的，「萬濤…你說…我好看嗎？比關文如差嗎？」

　　萬濤被她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有些手足無措，身體微微後仰，「你…你喝多了思雨！你很好看，跟關同志…是兩種不一樣的好看…」

　　「那…」顧思雨的大腦被酒精麻痹，思維跳躍得毫無邏輯，她突然一把抓住萬濤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和衝動，「萬濤！咱倆結婚吧！怎麼樣？」

　　「什麼？！」萬濤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猛地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思雨！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顧思雨梗著脖子，借著酒勁嚷嚷，「他賀言之能結婚！我顧思雨也能！你不是喜歡我嗎？那我們就在一起！明天就去打報告！」

　　萬濤看著眼前這個完全失去理智的顧思雨，心裡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

　　他確實喜歡她，但他想要的絕不是她在這種情況下，因為賭氣和報復而做出的荒唐決定！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思雨，你喝多了，說的都是醉話，這種事不能開玩笑，等你明天酒醒了，好好想想再說。」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控制不住情緒，或者…會忍不住答應她這荒唐的提議。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讓她自己冷靜一下。

　　「你別走！」顧思雨見他真的要走，心裡一慌，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感和絕望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猛地撲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了萬濤的腰，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不管不顧的瘋狂，「言之！你別走！陪陪我…就今晚…我不比關文如差…她能給的…我也能…」

　　萬濤：「！！」顯然，她腦子不清醒，把他當成了賀言之！

　　這感覺…讓他很操蛋！

　　顧思雨這會兒竟然踮起腳尖，胡亂地想要去親萬濤的脖子和臉頰！

　　溫軟的身體緊貼上來，帶著酒氣和女性特有的馨香，還有那落在皮膚上滾燙而混亂的親吻…

　　萬濤的大腦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衝上了頭頂！

　　但下一秒，強烈的理智和尊重戰勝了瞬間的本能衝動！

　　他像是被火燙到一樣，猛地一個激靈，用力掰開顧思雨環在他腰上的手，幾乎是踉蹌著向前竄了兩步，迅速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轉過身，兇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看著因為突然被推開而愣在原地眼神迷茫的顧思雨，語氣急促：

　　「顧思雨！你清醒一點！你看看我是誰！我不是賀言之！我也不是你用來賭氣的工具！」

　　他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狠下心腸，「你…你好好冷靜一下！我…我先走了！」

　　說完，他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樣，幾乎是落荒而逃，腳步踉蹌卻飛快地消失在了夜色裡。

　　顧思雨一個人獃獃地站在原地，晚風吹過，帶著刺骨的涼意，酒也醒了大半，隻剩下無盡的難堪和空洞。

　　瘋了！

　　她真的要瘋了！！！

　　......

　　次日，關文如早早便起了床。

　　雖然身體還有些酸軟，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滿足的光彩。

　　她看著身旁仍在熟睡的賀言之，忍不住俯身在他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這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她做了早飯，賀言之沒一會兒也醒了，兩人吃了早飯，關文如便提出一會兒出門去買點東西。

　　她記得昨天婚禮上，戰友們忙前忙後，出了不少力。

　　於是她想著做頓像樣的飯菜，請關係近的幾位過來吃頓飯，既是感謝，也是正式以賀言之妻子的身份融入他的圈子。

　　賀言之當然答應了。

　　兩人收拾後就去了集市，買了不少菜。

　　回來之後，賀言之也沒讓關文如辛苦，他親自動手，關文如在一旁幫忙。

　　夫妻倆使出渾身解數，煎炒烹炸，忙活了一上午，張羅出了滿滿一桌子菜。

　　紅燒肉、土豆燉雞塊、西紅柿炒雞蛋、醋溜白菜、甚至還拌了個冷盤。

　　雖然比不上大飯店，但在這年代已是極為豐盛。

　　中午時分，賀言之去領著幾個平時關係最鐵的戰友回來了，萬濤也在其中。

　　一進門，眾人就被滿屋的飯菜香氣和桌上豐盛的菜肴驚到了。

　　「嚯！老賀！你這真是撿到寶了啊！弟妹這手藝也太好了吧！」

　　「這看著就香！比食堂大師傅做得還帶勁！」

　　「賀團長，你這以後可有口福了！羨慕死弟兄們了！」

　　賀言之看著系著圍裙、笑容溫婉的關文如，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和驕傲，比自己立了功受了獎還高興。

　　他大手一揮，「都別愣著了，趕緊坐！今天都放開量，管夠！」

　　關文如笑著給大家盛飯端湯，舉止落落大方。

　　席間，賀言之端著酒杯站起來，關文如也陪在他身邊。

　　賀言之聲音洪亮，「兄弟們，昨天辛苦大家了！我賀言之能娶到文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這杯酒，敬大家！感謝的話不多說，都在酒裡了！」

　　說完，一飲而盡。

　　關文如也端著茶杯，微笑著說，「謝謝各位兄弟昨天幫忙張羅，以後言之和我這裡，隨時歡迎大家來。」

　　眾人紛紛起鬨，氣氛熱烈融洽。

　　「團長嫂子太客氣了！」

　　「祝團長和嫂子永結同心，日子紅紅火火！」

　　「老賀好命啊！娶了弟妹這麼漂亮又能幹的！」

　　萬濤也笑著喝酒，隻是笑容底下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悶，喝酒也比平時猛了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其他戰友陸續告辭，最後隻剩下喝得有點多的萬濤還坐在那兒，眼神有些發直。

　　賀言之和關文如正準備收拾碗筷，萬濤突然擡起頭，眼神迷離地看向賀言之，大著舌頭問道：

　　「老賀…你說…我要是…我要是娶了顧思雨…怎麼樣？」

　　這話問得突然又突兀！

　　賀言之和關文如動作同時一頓，驚訝地挑眉，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意外。

　　賀言之放下手裡的東西，坐下來，給自己和萬濤又倒了一杯水。

　　他語氣倒是很平靜，沒有直接評價，而是說道，「顧思雨同志…性子是烈了點，但業務能力沒得說。

　　感情的事，說到底得看你自己的心，你要是真覺得合適，真想好了，那就隨你自己的心走。不過…」

　　他頓了頓，語氣嚴肅了些，「決定之前，方方面面都得考慮清楚，尤其是以後過日子可能遇到的問題，不能光憑一時衝動。」

　　關文如也坐了下來，溫聲開口，「萬政委，按理說這話不該我多說，但既然你問起了，我就多嘴一句。

　　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個家庭的事，我記得…你老家還有萬嬸子，還有兩個孩子，對吧？」

　　萬濤愣愣地點點頭。

　　關文如繼續道，「你要是真有這個心思，是不是該先想辦法把萬嬸子和兩個孩子接過來安頓好？

　　讓顧思雨同志先接觸接觸，看看她能不能處理好和婆婆、還有兩個半大繼子之間的關係？這可不是簡單的事。」

　　她語氣誠懇，完全是站在為萬濤家庭和睦考慮的角度，「而且，說句實在的，萬嬸子前些年一個人在家，又當奶奶又當媽，替你拉扯大兩個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如今好不容易盼著你穩定些了，是不是該先讓老人家享享福，好好補償一下她？個人問題…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一放，或者至少，先把家裡的老小安頓妥當再說？」

　　關文如這番話，合情合理，既點明了現實困難，又突出了孝道，完全是從實際出發為萬濤考慮。

　　說真的，她是真不希望萬濤再被顧思雨禍害了！

　　萬濤原本被酒精和一時衝動糊住的腦子，像是被猛地澆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了大半！

　　他猛地一拍自己腦門，臉上露出懊悔和羞愧，「哎呀！弟妹你…你說得對！瞧我！真是糊塗！自私！光想著自己那點破事，把我娘和兩個孩子都給忘了！他們才是我最該先安頓好的人啊！」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酒好像都醒了大半，對著賀言之和關文如連連道謝：

　　「老賀，弟妹，謝謝你們！真是謝謝你們點醒我！我…我這就回去寫信，聯繫車子，儘快把我娘和孩子接過來！」

　　說完，他也顧不上別的了，風風火火地就衝出了門，心裡那點因為顧思雨而產生的旖旎和衝動，徹底被對老母和孩子的責任感激蕩得煙消雲散。

　　賀言之看著萬濤匆匆離去的背影，轉頭看向身邊嘴角含笑的妻子，忍不住伸手將她攬進懷裡，「還是我媳婦兒想得周到。」

　　關文如靠在他懷裡，笑了笑。

　　她知道，萬濤和顧思雨這事兒，大概率是成不了了。

　　至少，在萬濤處理好家庭責任之前，他不會再有那份隨心的衝動了。

　　而這，對所有人來說，或許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