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如此時已經進了一個老舊的公用電話亭裡，她塞進硬幣，撥通家裡的號碼。

　　聽筒裡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和幾聲忙音後，被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席慕凡的聲音，「這裡是關廠長家，請問哪位？」

　　關文如笑了聲，「席慕凡，是我，文如，我到省城了，剛安頓下來。」

　　席慕凡也笑了笑，「哦，原來是關廠長本人！到了就好，路上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

　　席慕凡猜到關文如擔心孩子，連忙說道，「你放心，孩子們已經接回來了，剛剛還鬧著去找媽媽呢，你稍等…」

　　席慕凡放下話筒，去院子裡喊三胞胎，「賀奕，賀祺，賀勝，快回來，你們媽媽的電話！」

　　「哇！」三胞胎也顧不上玩了，立馬起身跑回來。

　　關文如沒一會兒就聽到聽筒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孩子們爭先恐後的聲音。

　　賀奕搶著說，「媽媽！你到了嗎？省城有什麼好玩的嗎？你去看電影了嗎？」

　　關文如笑了笑，「媽媽才剛到，還沒時間做什麼呢。」

　　最會撒嬌的賀勝立馬大喊一聲，「媽媽，我想你了…」

　　賀祺神色也緊繃，「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小姨父做的飯沒有你做的好吃！」

　　席慕凡：「……」

　　他無奈一笑，點了點賀祺的腦門，「過分了啊！」

　　賀祺嘻嘻一笑。

　　電話那頭的關文如也忍不住笑了，「小心小姨父不給你們做飯了，不許說這種話！你們在家乖乖的，媽媽開完會就回去，很快的，你們在家要乖乖聽小姨和小姨父的話，記住了嗎？」

　　三胞胎有點不情不願，但還是異口同聲，「記住了！」

　　關文如又忍不住多嘴，「賀奕，你是大哥，要帶好頭，看著弟弟們寫作業，別光顧著玩，賀勝，晚上睡覺蓋好被子，別著涼，賀祺，不許挑食，小姨父做什麼就吃什麼，聽到沒？不然媽媽回去可不給你們帶好吃的了。」

　　三胞胎立馬乖乖應聲。

　　等囑咐完三胞胎，關文如就讓他們把電話筒給席慕凡。

　　一陣窸窣聲後，席慕凡的聲音再次響起，「家裡的事兒你放心。」

　　關文如嗯了聲，「席慕凡，辛苦你了，這幾天家裡就拜託你和白雲多費心了。」

　　「你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孩子們好歹也是喊我一聲小姨父，你放心開會，家裡有我呢，小雲和孩子們我都會照顧好的。」

　　關文如笑了笑，「哎，好，那我掛了。」

　　掛斷電話，關文如扭了扭脖子，走出電話亭。

　　傍晚的省城街道行人匆匆，但她剛走了幾步，猛地停下，毫無預兆地突然回頭向後看去。

　　街道上隻有幾個匆匆趕路的行人，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她皺了皺眉，眼神銳利地掃視了一圈，然後立刻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招待所。

　　走進招待所大門，她徑直來到服務台。

　　值班的女服務員正低頭打著毛線。

　　關文如壓低聲音，語氣急促，「同志，打擾一下。」

　　服務員擡起頭，「哎，關同志，什麼事？」

　　關文如也算是她們招待所的常客了，而且她竟然還是一位女廠長，所以大家對她印象深刻，都認識她。

　　關文如看了眼門頭，「我剛剛在外面，總感覺有人一直跟著我，麻煩您多留意一下，如果有陌生男人打聽我或者試圖上樓，請您一定想辦法攔一下，或者立刻通知我一下。」

　　服務員打毛線的手停了下來，臉色微微變了，坐直了身子，「有人跟蹤？你看清長什麼樣了嗎？」

　　關文如搖頭，「沒看清，就是一種感覺，回頭又沒看到確切的人，但我的感覺很少出錯，麻煩您了同志，就算感覺錯了，謹慎一點也總沒錯，是吧？」

　　服務員神色嚴肅起來，點點頭，「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這就跟我們領導也說一聲，晚上我們值班的多注意著點，你自己在房間也把門鎖好，不是我們服務員敲門，誰叫都別開。」

　　關文如對她笑了笑，」好，謝謝您！」

　　服務員立刻放下毛線針，拿起內部電話的聽筒。

　　關文如這才稍微安心，快步轉身上樓回房間。

　　......

　　另一邊，夜深之後，家屬大院一號院裡靜悄悄的。

　　白雲和席慕凡輕手輕腳地從三胞胎睡的小屋出來，帶上了門。

　　席慕凡攬著白雲的腰，低聲問，「餓不餓？晚上就沒見你吃幾口，我去給你下碗麵條？或者沖碗麥乳精？」

　　白雲搖搖頭，臉上帶著點疲憊，「不想吃，沒胃口，這幾天老是覺得兇口悶悶的，聞到油腥味就更難受了。」

　　席慕凡嘆了口氣，扶著她往主屋走，「你這害口害得厲害，什麼都不吃怎麼行，唉…我後天就得走了，實在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在這邊，要不然我…」

　　「慕凡哥！」白雲停住腳步，擡頭看他，語氣變得認真，「你千萬別再說請假的話了！好不容易才回城上學，為了我耽擱了這麼久，再請假，學校那邊怎麼說？影響太不好了！」

　　席慕凡眉頭皺著，「可是…」

　　「沒有可是！」白雲打斷他，語氣堅決，「你走你的！我能應付！這裡還有春蘭嫂子她們幫襯著呢。

　　等我姐幫我把調令手續辦好了，我就去首都找你，咱們的日子長著呢，真的不差這十天半個月的。」

　　席慕凡看著她強裝堅強的樣子，心裡發酸，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別這麼懂事，別老是替別人著想，多為自己考慮考慮，自私一點也沒關係。」

　　白雲靠在他懷裡，輕聲笑了，「你又不是別人。」

　　這句話輕輕柔柔的，卻像羽毛一樣撓在席慕凡的心尖上。

　　他心頭一熱，低下頭，準確地捕獲了她的唇。

　　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相擁親吻，纏綿悱惻。

　　不知過了多久，席慕凡感覺到懷裡的人身體漸漸放鬆，呼吸變得均勻綿長。

　　他微微分開，發現白雲竟然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在他懷裡睡著了。

　　席慕凡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眼神裡充滿了愛憐，「還真是累壞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放到炕上，蓋好被子。

　　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仔細端詳了她熟睡的側臉片刻，最終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