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言之和關文如帶著三胞胎在省城玩了一天，住了一晚。

　　第二天才往回趕。

　　吉普車在略顯顛簸的土路上行駛，車窗外是西北夏日廣闊的田野和遠山。

　　玩了整整一天又住了一晚的三個孩子依舊處於興奮狀態，小嘴說個不停。

　　賀奕扒著車窗，「爸爸，省城真大！樓都比咱們那兒高呢！」

　　賀祺也點頭，「電影院才好玩呢！那個屏幕，那麼大！白毛女一出來，我都嚇一跳！媽媽，下次我們還來看唄？」

　　關文如笑了笑，「行，爸媽有空就帶你們來，但前提是…你們得好好學習，看電影是好好學習的獎勵。」

　　三胞胎趕緊點頭，表示一定會好好學習，下次考試，拿滿分！

　　賀勝這時想到了什麼，他咽口水，「媽媽，下次我們還去那家國營飯店唄，他們的肉包子好香！我還能再吃三個！」

　　賀言之和關文如對視一笑。

　　關文如回頭看了孩子們一眼，伸手替賀勝臉上的黑點，「行，隻要你在家的時候聽話，下次想吃幾個，媽媽給你買幾個！」

　　「好咧！」

　　關文如趕緊把激動的賀勝按住，「行了行了，等爸爸下次休假，我們再帶你們來，坐好了，別老晃悠，小心暈車。」

　　賀勝突然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地，「媽媽！爸爸！我以後長大了，要娶媳婦！」

　　這話來得突兀，賀言之正專註看路，聞言手一抖，吉普車稍微偏了一下又立刻回正。

　　關文如更是驚訝地挑起了眉毛。

　　賀言之從後視鏡裡瞥了小兒子一眼，非常無奈，「你小子才多大點兒？就想著娶媳婦了？你知道媳婦是什麼嗎？」

　　賀勝一臉『你們太小看我了』的表情，大聲宣布，「當然知道！就是像媽媽一樣的！我就要娶昨天在國營飯店遇上的那個，紮著兩個小辮子，眼睛圓圓的那個妹妹！她好看！」

　　「！！」關文如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想起昨天在飯店確實遇到一個帶著小女孩的家屬，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很害羞。

　　關文如捏了下他臉，「喲…這就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那你跟媽媽說，娶媳婦是幹嘛呀？」

　　賀勝挺起小兇脯，邏輯清晰地說，「就是要像爸爸一樣，把錢和票都給媳婦管！媳婦可以隨便打我，我還不還手！我還要給她洗衣服、做飯！還有……」

　　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回憶更重要的部分。

　　過了好一會兒，他雙眸發亮，「哦對！還有！像爸爸晚上給媽媽捏肩膀那樣，我也給我媳婦捏肩膀！爸爸說，這樣才是好同志！」

　　「噗！哈哈哈！」賀言之終於沒忍住，大笑出來，差點把車開到路邊的溝裡去。

　　關文如也是笑得前仰後合，臉頰飛紅，沒好氣地瞪了賀言之一眼，顯然『好同志』這個說法出自誰的教導不言而喻。

　　「賀言之！你都跟孩子瞎說些什麼呢！」

　　賀言之止住笑，一本正經，「我這是在言傳身教，樹立榜樣，對吧，賀勝？」

　　賀勝用力點頭，「對！爸爸是榜樣！」

　　關文如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轉過身，用力拍了拍小兒子肉乎乎的肩膀。

　　「行！小夥子，有志氣！很有前途！媽媽等著看你以後怎麼當『好同志』！」

　　笑夠了，關文如又看向另外兩個兒子。

　　「賀奕，賀祺，你們看弟弟都想找媳婦了，你們呢？想不想以後找個好看的媳婦？」

　　賀奕和賀祺同步地皺起了小眉頭，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嫌棄。

　　賀奕猛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

　　賀祺一臉敬謝不敏，「女孩子最麻煩了！動不動就哭鼻子！你看昨天電影院門口那個，摔一下就哭得哇哇的，吵死了！還不如跟我彈玻璃珠呢！」

　　「！」賀言之和關文如再次對視一眼，真是哭笑不得。

　　賀言之搖搖頭，「得，這倆小子還沒開竅呢。」

　　關文如無奈又好笑，「好吧好吧，你們就先跟你們的玻璃珠玩吧，等以後開竅了，別後悔今天說的話。」

　　吉普車載著一家人的笑聲，朝著家的方向繼續駛去。

　　賀勝還在美滋滋地規劃著娶媳婦的偉大藍圖，

　　......

　　回到家，一家人又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

　　這天天氣晴朗，關文如剛到廠沒多久，她就讓人往廠房的空地上臨時擺了幾張桌子。

　　然後把倉庫裡的東西搬上去。

　　沒一會兒，桌上就堆放滿了用麻袋分裝好的米、面，還有一瓶瓶的食用油，旁邊還坐了一位會計，會計面前放著一個上了鎖的小鐵皮箱。

　　沒一會兒，雷永康就廣播，讓工人們出來。

　　工人們臉上洋溢著期待和喜悅，互相低聲說笑著，排成了幾條不算特別整齊但秩序井然的隊伍。

　　關文如和雷永康站在桌子後，手裡拿著一份名單和一個小本子。

　　會計和出納坐在旁邊，準備發放工資。

　　等人到齊，雷永康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大家靜一靜，靜一靜！現在開始發放這個月的工資和獎勵！

　　念到名字的同志，先上來領工資條，核對無誤後領錢，然後再根據獎勵單，從我和關廠長這裡領獎品！都聽明白了嗎？」

　　工人們異口同聲，笑聲夾雜其中，「明白啦！」

　　「好！第一個！」雷永康低頭看名單，「張大文！運輸隊隊長，這個月帶隊跑了三趟長途，任務完成得漂亮，還節約了油料！工資照發，額外獎勵十塊錢！白面十斤！」

　　人群裡發出一陣羨慕的讚歎聲。

　　張大文滿臉紅光地走上前，先接過會計遞來的工資，仔細數了數，小心翼翼揣進裡兜，然後又走到關文如面前，「謝謝廠長！謝謝副廠長！」

　　關文如笑著將一小袋面遞給他，「張隊長辛苦了，這是你應得的，下次出車，安全第一！」

　　張大文：「哎！保證完成任務！謝謝廠長！」

　　雷永康含著笑，「下一個，花小雨！生產效率高，還主動幫助新工友熟悉流程！獎勵八塊！豆油五斤！」

　　花小雨喜滋滋地跑上來，利落地領了錢和油，「謝謝領導！咱廠子越來越好，我們幹活也有勁！關廠長，雷副廠長，你們領導有方！」

　　關文如遞過油瓶，「是你自己幹得好，繼續保持！」

　　雷永康：「王師傅！技術把關嚴格，這個月機器故障率最低！獎勵七塊！大米八斤！」

　　王師傅是個老實巴交的老工人，搓著手上前，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這……這都是該做的，廠裡還給這麼多獎勵……這怎麼好意思……」

　　關文如笑著將米袋遞給他，「王師傅，您的手藝就是咱們廠的寶，應該的！拿著，給家裡孫子蒸點白米飯吃！」

　　王師傅連連點頭，「哎，哎！謝謝，謝謝關廠長！」

　　發放工作持續進行著，不斷有人上來領錢領物，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每個人的嘴裡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氣氛熱烈得像過年。

　　李大姐領了五塊錢和一斤油，嗓門響亮，「咱們廠真是沒得說！咱們這日子是越過越有奔頭了！以前哪敢想一個月還能多拿好幾塊錢，還有米有油的拿回家！」

　　另一個年輕工人連連點頭，「就是！跟著關廠長和雷副廠長幹，心裡踏實，有勁！」

　　終於，最後一名工人也領完了獎勵。

　　關文如和雷永康相視一笑。

　　關文如向前一步，站到了隊伍前面，工人們漸漸安靜下來，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張面孔，聲音清晰而有力，「同志們！今天的工資和獎勵，大家都拿到了吧？」

　　工人們歡聲雷動，「拿到啦！謝謝廠長！」

　　關文如臉上帶著微笑，擡手示意大家安靜，「不用謝我，也不用謝雷副廠長，要謝，就謝你們自己這一個月來的辛勤勞動和汗水！廠裡的每一分效益，都是大家用雙手幹出來的！」

　　工人們安靜地聽著，眼神熱切。

　　「咱們廠的原則就是多勞多得，能幹肯幹就不會被虧待！隻要咱們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把生產搞好，把質量抓牢，咱們廠子的效益就會越來越好！到時候，咱們的工資還能漲，獎勵還會更多！日子，也會越來越紅火！」

　　雷永康帶頭鼓掌，「廠長說得好！」

　　工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好！廠長放心！我們一定好好乾！」

　　關文如笑著點頭，「好！廢話不多說，現在，各就各位，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幹活！為了咱們的好日子，加油！」

　　工人們齊聲高呼：「加油！」

　　人群在歡聲笑語中散去，每個人腳步輕快，幹勁十足。

　　陽光灑在廠院裡，一片生機勃勃。

　　就在這時，關文如注意到了不遠處的男人，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