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3章 從未見過
「劉八郎,」顏如玉的聲音清冷,「你可見過劉九郎?」
劉八郎聞言,輕輕搖搖頭:「不曾見過。我這幾日一直昏昏沉沉的,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哪裡能見到他?」
顏如玉:「我的意思是,他真正的臉,長什麼樣子,你有沒有見過?」
劉八郎怔了片刻,隨即答道:「沒見過。」
顏如玉沒說話,目光落在劉八郎身上。
劉八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趕緊補充:「我說的是真的,絕非隱瞞。
他從小就不和我們在一起,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父親帶走養在別的院子。
那院子守衛森嚴,我們平日裡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等再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就已經戴了面具,這麼多年,從來沒摘下來過。」
「哦?」霍長鶴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探究,「你為何叫八郎?難不成前面還有七個兄弟姐妹?」
劉八郎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輕輕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悵然:「確實如此。
我上面原本有七個哥哥姐姐,可都沒能活過三歲,不是夭折就是意外走了。
父母怕我也留不住,從小就把我捧在掌心裡,百般呵護,沒讓我受過半點委屈。」
他頓了頓,目光飄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回憶久遠的往事:「劉九郎出生那年,家裡請了個雲遊的道士來祈福。
那道士見了襁褓中的他,說他命格異於常人。
具體還說了些什麼,我那時候年紀小,記不太清了,隻知道父親聽了道士的話,當天就把他抱去別院。」
「直到三年前,」劉八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兩人,「我們才算真正意義上『見面』。
可就算見了,他也一直戴著那副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我始終沒見過他的真容。
就連說話,也隔著面具,聽不出太多情緒。」
他似乎怕兩人不信,伸手指了指面具人,「他是九郎身邊的人,跟著九郎好些年了,應該見過九郎的臉吧?」
被點名的面具人身體猛地一僵,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
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趕緊擺擺手,聲音帶著幾分急促:「我也沒見過!大人明鑒,八郎是他的親哥哥都沒見過,我不過是個下人,怎麼可能有機會見主子的真容?」
劉八郎見他否認得乾脆,怒道:「別扯什麼兄弟下人,還得看誰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多。」
面具人氣得臉通紅:「反正我沒見過。」
顏如玉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沒有說話。
這兩人都沒有說謊,他們是真的沒見過劉九郎的真面目。
她緩緩擡手,擺了擺。
暗衛押著面具人往外走。
顏如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劉八郎,語氣比剛才多了幾分嚴肅:「你和丁刺史,都幹過些什麼?」
劉八郎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
他垂下眼瞼,沉默了好一會兒。
不是他不想回答,實在是這些年跟著丁刺史和劉九郎,幹過的事情太多太雜,有明面上的生意往來,也有暗地裡見不得光的勾當,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顏如玉見他遲疑,沒有催促,隻是伸出手指,輕輕指了指桌案上的紙筆:「寫下來。從你認識丁刺史開始,所有參與過的事情,一件都不能漏。」
「還有,」霍長鶴補充道,「你可認識墨先生?」
「墨先生?」劉八郎擡起頭,臉上滿是茫然。
他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了片刻,隨即搖了搖頭,「從未聽過這個名號。是何方人士?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霍長鶴盯著他的眼睛,又問:「那吳平安呢?這個名字你可有印象?」
劉八郎再次搖頭,這次搖得更加乾脆,眼神裡的茫然也更甚:「也沒聽說過。是丁刺史那邊的人,還是九郎認識的?」
顏如玉看著他的反應,心裡漸漸有了答案。
劉八郎的神色不似作偽,他是真的不知道墨先生和吳平安這兩個人。
看來,劉八郎在這件事裡,不過是個被蒙在鼓裡的棋子。
他大概隻以為自己是在跟著丁刺史和劉九郎做些能發財的生意,根本不知道背後牽扯著這麼多複雜的事情,更不知道墨先生的存在。
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果然還是劉九郎。
她看向霍長鶴,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現在看來,要解開這一系列的謎團,關鍵就在於抓到劉九郎。
可問題是,他們現在連劉九郎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這樣一個行蹤詭秘、身份成謎的人,要怎麼抓?
劉九郎既然能策劃出這麼多事情,心思定然極為縝密,行事也必然謹慎。
若是再拖延下去,劉九郎恐怕會徹底隱匿起來,到時候再想找到他,就更難了。
必須儘快想個辦法。
顏如玉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紙筆上,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劉八郎,心裡漸漸開始盤算起來。
或許,突破口,還在劉八郎身上。
他雖然不知道核心機密,但畢竟是劉九郎的親哥哥,多少總能知道一些劉九郎的習慣或者喜好,哪怕是一點點蛛絲馬跡,或許都能成為找到劉九郎的關鍵。
她正思忖著,劉八郎忽然擡起頭,像是想起了什麼,試探著問道:「大人,我寫下來的東西,若是都如實交代,能否從輕發落?我……我也是一時糊塗,被利益沖昏了頭腦,才跟著他們做了些錯事,並非本意。」
顏如玉看著他,語氣平靜地說:「如實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至於能否從輕發落,要看你交代的內容是否有價值。」
劉八郎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釋然,也帶著幾分忐忑。他拿起桌上的毛筆,蘸了蘸墨汁,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低下頭,開始在紙上寫了起來。
燭火依舊搖曳,映著他低頭寫字的身影,也映著顏如玉和霍長鶴凝重的神色。
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顏如玉知道,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