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和霍長鶴到前廳來見曹刺史。

　　曹刺史今天晚上也喝了些，有些微醉，現在也全醒了。

　　曹夫人沒在，應該是一出府門就被崔沖送回去，曹刺史獨自帶幾個衙役去西城。

　　曹刺史正在前廳來迴轉悠，神色難安。

　　霍長鶴邁步進前廳，他立即迎上來。

　　「曹大人，慢慢說，別著急。」

　　曹刺史深吸一口氣，看到霍長鶴和顏如玉，心就安穩不少。

　　「王爺，王妃，下官在西城附近，聽到有人在哭，是一戶人家，丟了個女子。」

　　霍長鶴問：「什麼樣的女子？未出閣的？」

　　「不是，他們家的兒媳，去年成的婚，說是剛剛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這幾日一直害口，就今天胃口好些，想上街吃點東西。」

　　「她夫君陪她同行，去給她買吃的，本來人就在身側，可買完東西，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曹刺史說著，臉色也跟著急起來。

　　顏如玉問：「周圍都找了嗎？」

　　「找了，她夫君立即回家叫上街坊四鄰，大家都幫忙出來找，一個時辰，沒有消息，這才急得在路邊哭。」

　　曹刺史吞口唾沫：「王爺，王妃，恕下官直言，下官這眼皮直跳，總預感不太妙。」

　　曹刺史也算見過大場面，但這回就是忍不住心慌。

　　顏如玉正要說話，兩個衙役快步進來，臉色也不大好看。

　　「王爺，王妃，大人，找到那名女子了。」

　　曹刺史懸著的心未松：「如何？可還平安？」

　　衙役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搖頭：「她……死了。」

　　曹刺史腦子裡嗡一聲。

　　顏如玉心頭一沉：「怎麼死的？」

　　「是……是被人姦淫之後，一刀戳在心臟緻死，初步看來是這樣，具體的，還要讓仵作驗過屍才知道。」

　　曹刺史忍不住罵：「到底是哪個畜牲！」

　　顏如玉也感覺，這事兒不那麼簡單。

　　「王爺，我們也去看看。」

　　「好。」

　　眾人立即出府，衙役帶路，直奔出事地點。

　　事情發生在一處死胡同，衚衕裡原有三戶人家，現在都已經搬走，有兩戶已經拆得差不多，就剩下最後一戶。

　　此處距離死者夫君給她買東西的地方，不足五百米。

　　還沒到，顏如玉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幾個人的啜泣聲。

　　四周已點起火把，亮如白晝，照亮每個人神色痛苦的臉。

　　仵作已經到了，正在勸說家屬同意驗屍。

　　一個男人抱著屍首，痛哭出聲，死活不肯鬆手。

　　旁邊有兩位老者，在哭著勸他，應該是他的父母。

　　還有個姑娘，聽衙役說，是死者的小姑子。

　　顏如玉他們一到，眾人都看向他們，紛紛行禮。

　　到近前，顏如玉看到死者的側臉，臉上有幾個青紫指痕，應該是被兇手掐的。

　　額角滲出血，地上有被揪掉的髮絲，她袖子也少了半截，腿腳上蓋著件男人外袍，想必是也被扯了衣裳，她夫君給她蓋上的。

　　仵作不忍又為難：「這……」

　　顏如玉擺手，讓他們退到一邊。

　　俯身對男人道：「你妻子慘死，我不想說理解你之類的話，但此時你要想為她伸冤，找到兇手，還要照顧年邁的父母，就要強壓痛苦，打起精神。」

　　男人淚眼通紅，轉頭看她。

　　「王妃……」

　　顏如玉點頭：「要想知道她的死因，得驗屍，我明白你的顧慮，稍後大人會讓其它人都退下，我來親自為她驗屍，如何？」

　　男人含淚看著懷中妻子，點點頭，大顆眼淚滴在妻子側臉上。

　　顏如玉看一眼霍長鶴，霍長鶴和曹刺史耳語幾句，立即清退在場的人，都到外面等候。

　　他父母想留，被顏如玉拒絕。

　　小姑子怯生生：「我能留下來，看看我嫂子嗎？」

　　她是個小姑娘，留下來幫不上忙，再說，顏如玉也怕嚇著她。

　　「先出去吧，驗屍完畢，讓你們帶屍首回家。」

　　回家換了衣裳，重新梳頭髮，再看不遲。

　　除了死者丈夫，其它人都退走。

　　顏如玉問：「外袍是你的嗎？」

　　男人點頭。

　　顏如玉看他一眼：「你來掀，用衣裳擋一擋就行。」

　　男人忍痛，手指顫抖，把外袍拿起來，展開雙臂扯開衣裳，擋住外面。

　　顏如玉有心理準備，但看清楚時，還是暗抽一口涼氣。

　　女子的褲子裙子都不見了，兩條腿上滿是青紫的傷痕，右腳大腳趾的指甲都沒了。

　　顏如玉也暗罵一聲「畜牲」，強穩住心神，壓住情緒，切換眼神狀態，仔細看屍首。

　　如之前衙役所言，緻命傷，就是在心口，被利刃刺中心臟，一下斃命。

　　不過，這傷口的形狀……

　　她俯身細看，傷口不算大，約摸有大拇指那麼粗，但傷口並非刀劍，而是一種形狀奇特的刃器。

　　利刃拔出，鮮血湧出來，在皮膚上留下痕迹，如同一朵小紅花。

　　顏如玉眉心一跳——花？

　　難道……

　　再繼續看，身上皮肉外傷不少，肋骨還斷了兩根，小腿有一處骨折。

　　顏如玉微微握拳，再細看她腹部，果然是孕婦。

　　一屍兩命。

　　顏如玉沉默不語，男人輕聲問：「王妃，我妻子她……」

　　外傷都看得見，這也瞞不住，至於骨折……

　　顏如玉一時沒想好怎麼說，人已死，現在這般慘烈已是讓家屬痛不欲生。

　　若是再說出骨折的事，隻怕會更難受。

　　有時要為死者伸張正義，也要安撫活著的人。

　　顏如玉遲疑片刻：「緻命傷就是心口這一處。」

　　「把屍首帶回去吧，相信曹刺史，會把兇手抓到，為她報仇雪恨。」

　　男人點點頭，淚水再次滾落，把衣裳重新蓋在屍首上，彎腰把屍首抱起。

　　他貼貼屍首的臉，輕聲呢喃：「我們回家了。」

　　他抱著屍首往外走，地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出來時夫妻成雙，回去時卻形影單隻。

　　顏如玉心頭堵得難受，看著他慢慢走出衚衕，等在衚衕口的家人都迎上去，抱頭痛哭一陣，一起回家去。

　　顏如玉站在原地，霍長鶴大步走過來到她身邊，輕握住她的手。

　　「沒事吧？」

　　顏如玉低聲說：「王爺，我沒有告訴他實情。」

　　「她除了心口的緻命傷，還有兩處骨折，皮肉上的青紫，更是數不勝數。」

　　「她不但被人……還曾暴力對待。」

　　顏如玉深吸一口氣：「這個兇手，一定要抓住，血債血償。」

　　霍長鶴鄭重道：「好，我和曹刺史親自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