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悅還是第一次來大牢。

　　雙腿緊張得有些微抖，衙役把她帶至於淳孝被關押的地方停住。

　　「姑娘，一炷香的時間，儘快。」

　　於清悅點頭，衙役退走，於淳孝聞聲站起來，趕緊到牢門邊。

　　「清悅，你來了。」

　　於清悅低聲道：「你怎麼會到牢裡來？」

　　於淳孝嘆氣：「事已至此，就不必再多說了，總之我是被抓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何事？」

　　於淳孝滿懷愧疚：「抱歉，清悅，是我騙了你。」

　　於清悅詫異，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你騙我什麼？」

　　「你父親的死，其實與鎮南王無關。」

　　於清悅震驚，眼睛都一瞬間睜大：「你說什麼？」

　　「你父親的確是細作，但不是被鎮南王抓住殺害，是被自己人，他們想爭奪你父親的功勞，這才……我也是為了你好。」

　　於清悅眼中充滿淚水：「為我好？你騙我這麼久，還說為我好？」

　　「我是怕，怕你真的找他們報仇，他們借著你父親的功勞，爬上高位，絕不是你能鬥的。」

　　「我尋思著和你說是鎮南王，也好讓你死心，可誰知……」

　　於清悅珠淚滾滾：「你到底哪句是真，哪真是假？他們是誰？」

　　「他們去年就死了，當細作，哪有幾個能善終的？你以後也別當細作了，既然來到幽城，就在幽城好好過日子吧。」

　　於清悅用力閉眼，無聲哭泣。

　　她到底在哭什麼，自己一時也說不清楚。

　　是在哭報仇報錯人，這麼久做的是無用功？

　　是在哭仇人不是霍長鶴，也就不用在面對霍長旭時，心存糾結？

　　她真的說不清楚。

　　於清悅哭罷：「那你……」

　　於淳孝勉強笑笑：「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送過不少情報，逃是逃不了，就這樣吧。」

　　於清悅心裡滋味難言，她對這個二叔本來就沒什麼好感，但現在總歸是要死了。

　　於淳孝一死，她在這個世界上，再無血親。

　　「行了，我話說完了，你趕緊走吧。」

　　於淳孝擺手催促，轉過身去，不再多看。

　　於清悅無奈，隻好離開。

　　霍長旭還在外面等著她，見她出來，眼神詢問。

　　於清悅勉強笑笑：「走吧。」

　　她眼睛還紅腫著，但她沒說，霍長旭也不多問。

　　二人離開，崔沖走進來。

　　於淳孝扒著牢門，神色諂媚：「官爺，我按照您教我的，都說了，能放我走了吧？」

　　崔沖似笑非笑：「王妃讓你說這些話，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於淳孝搖頭：「不知，王妃說什麼就是什麼，無論我不知不知，都會按吩咐行事，如今事已成，還請官爺能放我離開。」

　　崔沖冷笑：「做了細作，還想走？」

　　「王妃後面還有話，此人乃細作，也叫敵國間諜，我朝百姓，人人得而誅之。」

　　於淳孝眸子霍然一睜：「什……什麼意思？難道要出爾反爾？」

　　崔沖挑眉：「何來出爾反爾一說？上至王爺王妃，下至百姓，從未想過要放你。」

　　於淳孝驚得說不出話。

　　……

　　霍長旭和於清悅還未回府，顏如玉就收到崔沖派人送的信，事已成。

　　顏如玉並不意外，於淳孝一看就是貪生怕死之輩，這種人也不知怎麼會當細作，有一線生機，讓他說什麼，他便說了。

　　至於真相，於淳孝之前並未撒謊，他的兄長，於清悅的父親，的確死在申城，被霍長鶴抓住，按律處置。

　　這沒什麼可說的。

　　前世她雖不是軍人，但性質相同，若是抓到敵國探子，間諜，照殺不誤，她若技不如人，被他國人反殺，也怨不著別人。

　　做這一行，從一開始就要做好死的準備。

　　兩國交戰，怎麼可能不殃及池魚，像這種特殊身份的人，要是報復來報復去，幾時才能了。

　　情感上可以理解，但行為上，顏如玉實在無法苟同。

　　想辦法讓於淳孝騙一騙於清悅，也並非是為了於清悅，而是霍長旭。

　　霍長旭知道於清悅是大成人，是細作，但具體的事並不知情，若如同那個重生的道士所言，於清悅把怨恨都發洩在霍長旭身上，那對誰都不公平。

　　於清悅還沒做什麼，罪不至死，若強硬把她趕走，未必不會適得其反。

　　與其強硬，不如順勢，至於這個勢的真假，顏如玉可以掌控。

　　當天下午，刺史府就發出告示，抓住幾個細作，很快就要實施斬刑。

　　告示一出，滿城轟動。

　　不僅如此，秋家父子入獄，秋客石死而復生的事，也被告示貼出。

　　這是顏如玉的意思，與其等著被人發現，不如官府直接說明原委，以免有各種版本的流言，流傳到最後，說不定還會有什麼鬼神之說，到時候反而人心惶惶。

　　官府發聲，道聽原委始末，查辦相關之人，罪狀清楚，事實俱在。

　　這是官府應該有的公信力，該做的事。

　　曹刺史深以為然。

　　秋客石被帶回後，就連夜寫了供詞，簽字畫押。

　　需要查清的，就是那個替他死的是誰，又因何願意替他赴死。

　　查起來也簡單，秋客石一招，什麼都清楚了。

　　那個年輕人，也是個苦命人，他不是本地人，但祖籍西北，十來歲的時候隨父母去外，也是西北口音，差別不大。

　　父親亡故，遺願是回故鄉安葬，他又陪著母親帶著妹妹回來，路上遇見秋客石。

　　原本是七八分相似，但秋客石起了別的他心，刻意討好結交，秋客石有錢，出手大方，又存了心思，防不勝防。

　　兩人很快成為好友。

　　秋客石沒有去清遠寺拜過，但他捐過香油錢，也得一罐東西，能改容貌，沈文琪未死之時，就曾幫過他。

　　因是男子，所以當初漏掉了他。

　　年輕人察覺他的用心，但為時已晚，老娘和妹妹被秋客石扣住，他本人也被養在那處小院子，不得出門。

　　時至那天，秋客石自知難逃，到小院啟用這顆備用棋子，見過秋老爺，年輕人被帶走，死於獄中，秋客石又等了兩天，確認官府認定了死的是他，這才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