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言之先到賀奕和賀勝住的那間屋，他沒直接推門，而是先貼著門闆聽了聽。

　　屋裡靜悄悄的。

　　推開門時，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剛好照在炕上。

　　賀言之眯眼一看，頓時無奈地笑了。

　　賀奕仰躺著，一隻胳膊伸到了炕沿外，薄被卷在腰上，露出小半截肚皮。

　　賀勝更誇張，整個人橫躺著，腳還蹬在賀奕腿上，被子早被踹到了炕角，像團揉皺的棉絮。

　　這倆臭小子，睡覺還是這麼不老實！

　　賀言之放輕腳步走到炕邊，先彎腰把賀勝的腳挪下來，又撿起炕角的被子，輕輕展開，從他肩膀蓋到腳踝，還特意把被角往賀勝下巴底下掖了掖。

　　這孩子踢被子的力道大，不掖緊了，半夜準得再露出來。

　　蓋完賀勝，他又轉向賀奕，伸手把那隻懸在炕沿的胳膊輕輕放回被子裡，指尖碰到孩子溫熱的皮膚，軟乎乎的。

　　賀言之忍不住低頭，在賀奕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又在賀勝額頭上一親。

　　轉身要走時，他又回頭掃了眼，見倆孩子都裹得嚴嚴實實，才放心地退出門，輕手輕腳關上門闆，又往賀祺的房間去。

　　賀祺的屋比隔壁更靜，賀言之推門進去，借著月光一看，心裡先鬆了半截。

　　這孩子規規矩矩地側躺著，薄被從肩膀蓋到腳，連被角都沒露出來，小手還攥著枕邊的半本小人書，顯然是看著書睡著的。

　　賀言之走到炕邊，伸手把那本小人書輕輕抽出來，放在炕頭的小桌上，又替賀祺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看著孩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陰影，他忍不住也彎下腰，在賀祺的臉蛋上親了親，指尖還蹭了蹭孩子軟乎乎的臉頰。

　　可就這一下，賀祺的眼睫忽然顫了顫，接著慢慢睜開了眼。

　　孩子剛醒，眼神還蒙著層水汽，迷迷糊糊地看著賀言之，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爸爸…怎麼了？是天亮了嗎？」

　　「沒呢，還早。」

　　賀言之趕緊蹲下來，手掌輕輕摸了摸賀祺的腦袋，指尖順著孩子的頭髮往下滑，語氣放得格外柔，「爸爸就是過來看看你，看你被子蓋好沒。」

　　賀祺揉了揉眼睛，搖搖頭，小腦袋還往枕頭上蹭了蹭，聲音更軟了，「爸爸，你怎麼還沒睡呀？媽媽呢？」

　　「媽媽在屋裡等爸爸呢，」

　　賀言之笑了笑，見孩子沒了困意，乾脆坐在炕沿邊，伸手把賀祺往自己這邊攬了攬，「要不要爸爸給你講個故事？講完你就接著睡，好不好？」

　　賀祺眼睛亮了亮，立馬點頭，還往賀言之身邊湊了湊，乖乖地側過身，小手抓著賀言之的衣角，「好！要講三國，上次講到趙雲叔叔救阿鬥了…」

　　「行，就講趙雲救阿鬥。」

　　賀言之清了清嗓子，聲音壓得更低，慢慢開口，「上次說到曹操的大軍把劉備圍在了長坂坡，趙雲叔叔懷裡抱著阿鬥，手裡拿著長槍，一路殺過去…那些小兵根本攔不住他，他一槍挑飛一個，還搶了曹操的青釭劍…」

　　他講得慢，還時不時停下來，看看賀祺的反應。

　　可剛講到趙雲「殺到當陽橋，看見張飛叔叔在橋上等著」，就見賀祺的眼睫慢慢垂了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小腦袋還往賀言之的胳膊上靠了靠。

　　顯然是又睡沉了。

　　賀言之啞聲失笑，伸手把賀祺的小腦袋輕輕放回枕頭上，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確認孩子睡得安穩了，他才慢慢站起身。

　　......

　　等賀言之推開自己屋的門，剛邁進去就愣了。

　　關文如縮在被裡，長發散在枕頭上，呼吸輕淺。

　　她竟已經睡著了！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又氣又笑。

　　猶豫了片刻，他俯身下來，手掌輕輕摟住她的腰，指腹蹭過她腰間柔軟的布料。

　　見她沒醒，他乾脆低下頭，唇瓣先落在她的額頭，又慢慢往下，含住她的下唇輕輕吮了一下。

　　「唔…」

　　關文如的眼睫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眼神還蒙著層困意，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聲音啞得像裹了棉花，「別鬧…我剛睡著…」

　　「剛睡著就把我忘了？」

　　賀言之沒挪開，反而加重了吻的力道，舌尖輕輕撬開她的唇縫，手也順著她的腰側往上探，隔著薄薄的襯衫，能清晰摸到她體溫的熱度。

　　關文如的身體瞬間僵了一下，隨即慢慢軟下來，原本推拒的手，也輕輕勾住了他的脖頸，呼吸漸漸亂了。

　　吻得正濃時，賀言之忽然停下動作，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文如…你這些年…有沒有怪過我？」

　　關文如一愣，困意瞬間散了大半，眼神也清明起來。

　　她看著賀言之眼底的認真，甚至還有點失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你…怎麼突然說這個？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

　　賀言之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吻得又輕又慢，聲音斷斷續續的，「就是剛才看孩子們睡覺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前些年我在前線，你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又要管廠子，又要應付家裡的事…我沒幫上一點忙，反而讓你擔了那麼多心。」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攥著她的衣角，語氣裡多了幾分悵然，「現在我回來了，可還是經常要出任務，上次端那個販毒團夥，一走就是好幾天…

　　我有時候就想，如果你當初嫁的不是我，是個普通工人，或者公社裡的幹事，是不是就能每天守著家，不用擔驚受怕，一家人也能天天在一起，你會不會更幸福？」

　　就像他今天看到的那個寧主任。

　　關文如優秀，如果沒有他，她是不是能嫁的更好，能嫁一個能時刻陪在她身邊的人！

　　聽到他突然說這些話，關文如沒說話，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軟。

　　她看著賀言之眼底的失落，忽然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借著他的力道翻身，竟直接壓在了他身上。

　　「賀言之！」她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聲音裡帶著點嗔怪，又有幾分認真，「一天到晚想這些沒用的！我嫁給你之前，就知道你是軍人，知道你要保家衛國，要以國為先！要是嫌你老不在家，我當初幹嘛找你？」

　　她低下頭，唇湊到他耳邊，聲音軟了下來，「再說了，要是不嫁給你，我能有賀奕、賀祺、賀勝這三個貼心的小皮猴嗎？能有現在這樣，孩子們圍著喊媽媽、你回來能給我捏肩膀的日子嗎？」

　　說完，她不等賀言之回應，直接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唇。

　　賀言之先是一愣，隨即笑了，手臂猛地收緊，把她牢牢抱在懷裡，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炕上的被褥漸漸亂了，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滿屋子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不知過了多久，關文如渾身發軟，推了推賀言之的兇膛，聲音帶著點嬌嗔的沙啞：

　　「賀言之…你差不多得了…明兒個我還得去廠裡…你也得去營區訓練…」

　　賀言之低笑出聲，在她唇上又親了一口，手指輕輕捋了捋她汗濕的碎發，聲音裡帶著點縱容的哄勸：

　　「知道了知道了…我儘快，保證不耽誤你明天上班，行不行？」

　　關文如沒力氣再反駁，隻能任由他抱著，臉頰貼在他的兇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